第10章

“郑景之,”她连名带姓,尾音浸透比呼啸冬风更重的冷,“府里我的灵堂还未撤下,垂悬的白绫仍四处都是,你若真是厌极了我,就应再早些回来。”

“沂水的冬天好冷,冷的即使灵堂燃着炭火,我的棺木还是结着厚重的霜。”

“所以你只需再早半天,定然如愿看见自己那个厌恶的妹妹无声无息的模样。”

话落,郑令漪径直转身离开原地。

少女走的又急又快,寒风裹挟着她的衣摆自他手腕间快速掠过,郑景之抬眸望去,只能窥见她抿的发白的下唇和落霜的眉眼。

他喉咙蓦地发紧,掠过他手腕的衣摆明明是料子极好的软毛斗篷,他却觉得那质感好似是粗粝麻布。

硌的他腕骨发疼,连带着心间也弥漫着密切的隐痛。

寻墨在外间等了半晌都没见到自家主子的身影,踏步入院,只见廊道中青袍长身的男子默然伫立,不知站了多久。

纷纷扬扬的雪顺着风四处飘散,再走近些,只见他领边衣褶处都堆积着层霜白。

寻墨讶然的叫了他一声:“公子?”

“外边雪这么大,你身子又有旧伤,还是早些回屋子为好。”

郑景之微微颔首,睫上的雪随之落在脸侧,很快又因肌肤的温度融化。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廊道。

积雪踏之无声,一片沉寂中,寻墨听见自家公子的声音轻轻响起:“令漪,是不是还在怪我。”

未等寻墨回应,郑景之又继续自语道:“三年前我远赴广阳,她怪我也是应该的,是我亏欠她。”

寻墨闻言拧紧眉头,“公子,广阳之事你本就有苦衷,况且你在路上九死一生,险些丢了性命。”

他越说越忍不住替郑景之打抱不平,“公子在广阳艰难非常,寄去盛京的家书女郎却连看也不看......”

自家公子为政事奔波的时候,怕是女郎正在盛京享乐,依他看,哪里是公子亏欠女郎,分明是女郎亏欠公子。

寻墨低头嘟囔几句,眼角余光瞥见前边的身影渐慢了下来。

男子浅淡的声音随之飘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句非议五娘的话,你便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寻墨打了个寒颤,继而恭敬垂下头去:“是......奴失言。”

*

这厢郑令漪刚踏进自己屋子,十三焦急不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郑令漪!先前我们明明说的好好的,你为何要反悔?”

“我何时反悔?”郑令漪端起案桌上的水抿过半口,随即眉心微折。

她一向不喜沾苦,平日放在案桌上的水饮多是甜口的蜜浆,偶有些温水,想来是她刚醒不久,小厨房还尚未熬好。

不等十三继续质问她,她已慢悠悠的接着说道:“你我之间做的交易是,你提供情报保下我性命,而我帮助你说的那个男主登上高位。”

十三一顿,对郑令漪这副态度有些不满。

“......你既已猜出你活命需要与郑景之肢体接触,为何不按照我所说的和他认错。我所能提供的情报已尽数告知,你前世的下场难道还不够让你引以为戒吗?”

“诚如你所说,我也是真心实意与你做这场交易,我并不希望你再次死去。”

郑令漪在案桌上慢悠悠的转着瓷杯,“尽数告知?真心实意?”

“关于男主的情况你一语不发,我为何与郑景之肢体接触就能续命也不说缘由,既说交易,我们便是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