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是逃出来了，露凝香望着身后渐渐被白雾吞噬的崖口，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罡风依旧刮得脸颊生疼，她悄悄抬眼，便能看见他下颌线绷得笔直。
露凝香从谢君安的怀里退出来，问道：“可以下去了吗？”
谢君安侧过头，晨光落在他眼底，冲淡了几分冷意。他瞥见她微红的耳尖，喉间轻轻“嗯”了一声，
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旋。脚下的天涯剑似有灵识，银芒缓缓收敛，如一片流云般开始下降。
剑光穿过低空的薄雾，带着两人稳稳下落，离地面不过丈许时，
谢君安正抬手想扶，帮她稳当地落地，却见她脚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竟直接跃了下去。
她身形轻盈如燕，落地时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顺势旋身卸去力道，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
稳稳站定在路边的野菊丛旁。薄雾沾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颊边，衬得那双刚经历过惊险却依旧清亮的眸子，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
“你——”谢君安愣了一瞬，随即收了剑，纵身跃下。落地时牵动肩上的伤口，他闷哼一声，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露凝香回头见他脸色发白，连忙快步上前：“喂，你没事吧？”她伸手想去扶，却被谢君安微微侧身避开。
“无妨。”他垂眸看向她，晨光透过薄雾落在她沾着水汽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连带着他眼底的冷硬都似乎被这朦胧暖意柔化了几分。
露凝香看着谢君安这副嘴硬到底的样子，肩头的衣料明明还浸着暗色的血迹，他却偏要挺直脊背说“无妨”，在硬撑？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这人的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多说反倒显得自己啰嗦。
露凝香转过身，自己走在前面，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鞋尖，凉丝丝的触感却让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谢君安的脚步声跟在身后，不疾不徐，只是每一步都比平时沉了些，偶尔还会传来极轻的滞涩声——定是伤口牵扯得疼了。
她走得不算快，眼角的余光总不自觉往身后瞟，看着他白色衣袍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影子，看着他按在肩头的手始终没松开。
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像被山风撩拨的草叶，晃来晃去。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露凝香在心里悄悄嘀咕，
毕竟刚才在崖底，若不是他及时赶来，自己怕是早就成了冰鳞蟒的点心。他还救了她呢，这点小脾气就当是还债了，算是我欠他的。
山风穿过林叶，带来远处溪流的潺潺声。露凝香忽然停在一棵老槐树下，转身时恰好对上谢君安望过来的目光。
露凝香目光落在前方岩壁下那处隐在藤蔓后的洞口，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前面有山洞，我累了，想去休息会儿。”
谢君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山洞入口被茂密的青藤遮掩，只露出半扇能容人通过的空隙，
隐约能看见里面黑黢黢的轮廓。他默了默，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被晨露打湿的裙摆，
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也好，歇歇再走。”声音里那点紧绷的冷硬，不知何时已悄然松缓了些。
露凝香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嘴上却依旧带着点不饶人的劲儿
：“可不是我非要偷懒，实在是这山路难走，你要是累了也可以一起歇，别硬撑着跟我装没事人。”
她说着便率先拨开藤蔓往山洞里走，动作间故意把脚步放得轻快，像是真的只是单纯想歇脚。
刚走进洞口，一股凉爽的潮气便扑面而来，驱散了不少山间的燥热。
露凝香回头看了眼跟进来的谢君安，见他果然伸手按了按左肩，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心里那点别扭的关心又冒了出来。
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这儿干净，坐吧。”说着从储物袋里摸出干粮和水囊，往他面前一推，“先垫垫肚子，伤药我放你旁边了，爱用不用。”
谢君安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睫毛垂落，遮住了眸中的笑意。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解开了肩头的衣结。
玄色的衣带滑落，被血渍浸透的白衣轻轻敞开，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着，边缘泛着冰鳞蟒寒毒留下的青黑，看着触目惊心。
山间的潮气拂过伤口，谢君安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依旧稳稳地拿着露凝香递来的伤药。
露凝香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本想转头装作看山洞石壁，眼角的余光却像长了钩子似的，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露凝香看着谢君安为了处理伤口，已将左肩的衣袍松了松，白色布料滑落些许，
露出的肩胛线条利落分明，冷白的肌肤在洞口漏进的晨光里泛着细腻光泽。明明肩头还渗着血痕，可那从脖颈延伸到腰侧的肌理却紧实匀称，
没有半分松弛，显然是常年习武练出的利落身段。露凝香盯着他抬手时手臂上隐约起伏的肌肉线条，喉间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
她慌忙想移开视线，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侧脸。
晨光透过藤蔓缝隙洒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投下浅浅阴影，长而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眸中惯有的冷意。
往日里总抿得紧绷的唇线此刻微微放松，连下颌线的棱角都柔和了几分，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咕咚”一声轻响，露凝香才惊觉自己看得太入神，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
她慌忙低下头，手指在储物袋里胡乱扒拉着，耳根却烫得厉害。心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咚咚”乱响，连指尖都有些发烫。
“找什么？”谢君安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头来，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目光恰好撞上她慌乱闪躲的眼神。
“没、没找什么！”露凝香结结巴巴地应着，猛地站起身，“我、我去洞外看看地形！”说着便快步往洞口走，脚步都有些发飘，连耳根的红晕都没来得及遮掩。
山洞里，谢君安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意。
洞外的风穿过藤蔓，带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衬得洞内那点悄然滋生的慌乱，愈发明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