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
渺小得连让我多看一眼都嫌浪费的蝼蚁。他们的绝望,他们的挣扎,在这片由我亲手缔造的、更宏大的毁灭图景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足轻重。
指尖的暗芒再次闪烁了一下。只需一个念头,这个脆弱的护罩,连同里面那几十只绝望的蝼蚁,就会像一粒尘埃般消失。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护罩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比其他人更瘦小,破旧的、沾满黑灰的粗布衣服裹在身上,空荡荡的。乱糟糟的头发像枯草一样黏在同样脏兮兮的小脸上。她背对着我,小小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肩膀微微抽动。她在哭?无声地哭?
她的怀里,似乎紧紧抱着什么东西,用那身破烂衣服小心地护着,只露出一小点……奇异的色彩?
在这片只有焦黑、赤红和死亡灰烬的世界里,那一点色彩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固执地存在着。
是一朵花?
一朵……野花?
它被小女孩的身体和破衣遮挡着大半,只露出几片小小的、沾着泥污的花瓣。那颜色是柔和的淡紫色,在这毁灭的背景下,脆弱得令人心碎,却又顽强得近乎荒谬。花瓣的边缘有些卷曲发蔫,显然它也快撑不住了。
小女孩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注视,又或许只是护罩的濒临崩溃让她更加恐惧。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
一张瘦得脱了形的小脸抬了起来,脸上沾满了黑灰和干涸的泪痕。唯独那双眼睛,大得惊人,占据了小脸的大部分。那双眼睛……很奇怪。没有护罩内其他人那种空洞的绝望,也没有面对末日的歇斯底里。那双眼睛很干净,像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清澈得能倒映出护罩外燃烧的熔岩和破碎的天空。
她的目光,越过摇摇欲坠的护罩,越过弥漫的毒烟和扭曲的空气,竟然……直直地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这不可能。
我的存在,早已超越了凡俗生物的感知范畴。我站立在神骸之巅,身处星辰毁灭的核心,周身弥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毁灭气息。她怎么可能“看”到我?
然而,那双清澈得不像话的眼睛,却无比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敬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找到什么熟悉事物的……确认?
小女孩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但我却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口型,或者说,感知到了她微弱精神力传递过来的意念碎片。
“是……光?” 那意念微弱而困惑,带着孩子气的天真,“……好远……好冷的光……”
她看着我,这个站在尸山血海之巅、浑身散发着灭绝气息的屠戮者,竟然……把我当成了一束“光”?一束“冷”的光?
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这比任何神魔的诅咒或哀嚎都更让我感到一种难以理解的错愕。指尖凝聚的毁灭暗芒,因这突如其来的荒谬感而彻底消散于无形。
小女孩似乎确认了什么。她不再哭泣,小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笑容。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将怀里那朵被她体温和破衣保护着的野花,轻轻地、完整地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