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把淬了冰的匕首刺入洛姎心口时，程萧之眼中最后一点温情也化作了冰冷的霜。她的指尖胡乱地攥住他青灰色的锦袍，血珠顺着衣纹蜿蜒，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他为她簪在鬓角的红梅。
“为什么？”她的声音碎在喉咙里，像被风吹散的残烛。
程萧之猛地抽回匕首，温热的飞溅在他俊朗的脸上，沿着下颌线缓缓滑落，竟为他冷硬的轮廓添了几分妖异的靡丽。
“要怪…… 就怪阿姎你命不好。”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而非刚刚亲手了结一条性命。
洛姎喉间涌上一阵彻骨的寒意，混着血腥气，竟生出几分荒诞的笑意。到了这步田地，他竟连一句实话都吝啬给予么？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仿佛听见远山传来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穆埕赶到时，洛姎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心口那道狰狞的伤口像一张无声的嘴，诉说着临终的痛苦。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指尖触到她渐渐失去温度的皮肤时，周身的妖气瞬间暴涨，青黑色的雾气翻涌着席卷了整座程府。
书房里，程萧之看着洛姎之前送他的玉佩发呆。突然袭来的妖气让他浑身一僵，回头便看见那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穆埕的银发无风自动，金色的竖瞳里翻涌着灭世的怒火，仿佛远古洪荒中苏醒的巨兽。
“你是谁？”程萧之强作镇定，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穆埕没有回答。
下一秒，程萧之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便开始天旋地转。他最后看见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轰然倒地，以及穆埕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
青黑色的妖气如潮水般吞噬了程府，惨叫声、求饶声很快被妖气撕碎。
“穆埕！你竟敢撕毁人妖两界的盟约！”远处传来人类修士怒极的吼声，灵力波动如惊雷般炸响。
穆埕连眼尾都未曾扫过。那些所谓的盟约、修士的怒火，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尘埃。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温热的血迹，妖气在他掌心凝成半透明的茧。
“阿姎……”他低声唤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别怕，我来接你了。”
2
穆埕守在坟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洛姎的魂魄仿佛被天地吞噬，无论他动用多少妖力，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人妖两界因为程府灭门案掀起轩然大波，道门修士指责妖族草菅人命，妖族则认为人命不值一提。
战火一触即发，可这一切都与穆埕无关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座孤坟，和无尽的等待。
三十年后，邝城柳府。
柳谙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中衣。她又梦见了那个模糊的场景，心口传来尖锐的疼痛，仿佛有把无形的匕首反复穿刺。这种奇怪的梦境已经伴随她多年，每次醒来都让她心悸不已。
“少主，您醒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柳谙定了定神，扬声道：“进来。”
侍从推门而入，恭敬地递上一套天青色的劲装：“老祖请您去前厅，说是有要事相商。”
柳谙点点头，起身换上衣服。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的面容，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属于女子的英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