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这张脸！
三年前，暮春诗会，烟雨朦胧的湖心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扮作书童的少年，正蹲在亭角，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诗稿。
少年身形清瘦，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专注的神情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当萧玦无意间瞥见那少年抬起头时，露出的那双清澈倔强的眼睛，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眼神，纯净、倔强，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疏离，瞬间击中了他年少悸动的心弦。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借故搭话，却被少年警惕地避开。
少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清瘦倔强的背影和那双刻在心底的眼眸，成了他此后三年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萦绕心头的“青衫书童”。
而眼前这张脸，那眉，那眼，那神韵……分明就是他魂牵梦萦了三年的“青衫书童”！
只是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与沉静，但那双眼睛，那眼神……绝不会错！
“你……”萧玦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你……是苏晚？”
苏晚宁看着眼前这位传说中暴戾冷酷、厌恶庶女的萧世子，此刻脸上竟毫无预兆地露出如此震惊、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也是一惊。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清冷而平静：“回世子，妾身苏晚。”
萧玦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想起，三年前那场诗会，似乎正是威远侯府主办的！
而苏家……苏家是威远侯的远房表亲！
难道……难道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青衫书童”，竟真是苏家的女儿？还是……庶女？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盯着苏晚，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三年前……暮春诗会……烟雨湖心亭……你……你扮作书童……”
苏晚宁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没想到，眼前这位高高在上、据说厌恶她入骨的世子，竟会提起那段尘封的往事！
那段她为了躲避府中烦扰、女扮男装去诗会散心的往事！
她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只是那清澈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起眼，迎上萧玦灼灼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她清丽的容颜，也击中了萧玦的心脏。
“世子可知，”苏晚宁的声音清越如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那日你摔碎茶盏、口中骂着‘宁娶青楼女，不娶苏家庶女’时，你口中那卑微不堪的庶女，此刻正为你研墨，预备着明日要呈给圣上的奏章？”
萧玦彻底怔住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研墨？奏章？她……她竟然知道？
她竟然就在他书房附近？
他那些刻薄恶毒的话，她……她全都听见了？
巨大的羞愧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眼前女子清冷容颜下那抹狡黠的笑意，只觉得天地颠倒，所有认知都被彻底颠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