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了一整天的恐惧、委屈和铺天盖地的剧痛瞬间决堤。
她像找到了主心骨的小猫崽,整个身体几乎要缩进他怀里,细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终于泄露出来一丝破碎的痛苦:“大山哥……疼……肚子……好疼……”
话音未落,一股汹涌的热流再也无法控制,猛地从她腿间奔涌而出!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厚实的棉裤,滴滴答答地顺着裤管淌下来,砸在脚下的冻土上。
灰白色的纸钱被迅速洇湿、染深,形成一小片刺目的深色水渍,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哎呦我的老天爷!”离得最近的一个本家婶子眼尖,指着娇娇脚下失声叫起来,“这……这莫不是……破水了?!”
人群瞬间炸了锅!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娇娇身下那片迅速扩大的湿痕上。
窃窃私语变成了惊愕的喧哗。
“破水了?这时候?!”
“哎呀!看这肚子!怕是要生了!”
“天爷!在这坟地里?!”
“快!快!赶紧弄回家!找接生婆啊!”
唤山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死死钉在妻子脚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水渍上,又猛地抬起,对上娇娇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脸。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助的恐惧和深不见底的痛楚,正死死地望着他,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点懵懂和疑惑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冒了出来,像根针扎破了混乱: “娇娇嫂子……这是……这是尿裤子了?”
说话的是个半大的愣头小子。
唤山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所有积压的恐惧、无措、以及对妻子遭受痛苦的揪心,在这一刻被这句愚蠢的话彻底点燃,轰然炸开!他猛地抬头,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充血赤红,像被激怒的猛兽,目光如刀,狠狠剜向声音来处,胸膛剧烈起伏,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得坟地边枯树上的寒鸦都扑棱棱惊飞:
“滚!!!”
那吼声裹挟着雷霆之怒,带着不容置疑的狂暴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刚才还喧闹的人群,被他这平地惊雷般的一吼,震得集体噤声,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寒风刮过坟头纸幡的呜咽更加凄厉。
吼声出口的瞬间,唤山看也不看那些被吓住的人,所有的狂暴和怒火在接触到娇娇那双盛满痛楚和泪水的眼睛时,瞬间化作了更深的恐惧和无措。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什么丧仪规矩,什么本家长辈,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娇娇,他的命根子,要生了!
就在这冰天雪地的坟岗子上!
他猛地弯下腰,动作因为巨大的恐慌而显得笨拙又迅猛。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抄过娇娇的腿弯,另一只手臂则环过她汗湿冰冷的后背。
那巨大的孕肚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隔着棉袄都能感受到里面生命的剧烈挣扎。
“娇娇!别怕!哥在!哥在!”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咱回家!这就回家!你抱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