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光点忽然密集起来,岩壁也变得开阔。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洞顶悬挂着形态狰狞的钟乳石,尖端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溶洞中央的高台上,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石,通体透亮,却又像裹着一层流动的光雾,时而化作火焰般的赤红,时而凝作寒冰似的莹白。

“命运石。”黑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它会先让你看到‘过去’。”

话音未落,宝石忽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竟变了——

灰雾消失了,溶洞化作裴家那间雕梁画栋的客厅。

红木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我穿着绣着金线的锦裙,正坐在祖母身边学插花。

父亲裴宗明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昭宁,下周的赏花宴,爹给你备了新马车。”

我手里的花枝忽然一颤,几片花瓣落下来。

这是三年前的场景,那时母亲还在,家族尚未被灰雾侵蚀,父亲看我的眼神里,虽有对“继承人”的期待,却也藏着几分父爱。

画面突然扭曲,像被揉皱的纸。

场景切换到母亲的卧房,她躺在雕花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祖母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张黄符,声音阴冷:“这丫头是灾星,留着迟早毁了裴家!用她的血祭雾,才能保我们一族平安!”

父亲站在门口,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我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母亲当年并非病逝,是被他们……用“血祭”的名义害死的?而他们口中的“灾星”,指的竟是我?

画面再次碎裂,变成裴家大门关闭的那一幕。

我看到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衫,拖着伤腿站在门外,而门内,裴宗明正对着族老们弯腰:“昭宁是自愿的,她知道家族需要牺牲……”他的目光扫过紧闭的大门,没有丝毫不舍,只有如释重负。

“不——!”我失声尖叫,伸手想去抓那道虚影,指尖却穿过了父亲的肩膀。

原来那些所谓的宠爱,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所谓的家族荣耀,竟是用亲人的血铺就的。

我以为的锦绣生活,从来都是建立在背叛与算计之上的囚笼。

“这就是你被隐藏的过去。”黑猫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声音低沉,“现在,它要让你看‘恐惧’了。”

宝石的光芒骤然变暗,化作浓稠的黑雾,从地面涌起,慢慢凝聚成无数只手,从黑雾里伸出来,抓向我的脚踝。

那些手有的布满皱纹,像祖母枯槁的手指;有的带着熟悉的玉扳指,是父亲的手;还有些细嫩的,是曾经围着我转的侍女们的手……

“留下来吧,昭宁……”她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带着诱惑和怨毒,“跟我们一起,在雾里永远待着……”

我的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那些手越抓越紧,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仿佛要钻进骨头里。

我看到黑雾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她的眼睛流着血,朝我伸出手:“孩子,过来……娘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