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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风,本该是和煦的。可那一刻,我只觉得刺骨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天灵盖。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王经理那张肥腻的脸在帕萨特车窗后,像一张模糊而恶毒的面具。他手中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则像地狱里伸出的钩子,要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拖回深渊。
重生带来的狂喜,第一桶金唾手可得的激动,在这一刻,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一丝热气都不剩。
我握着文件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冲撞: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跟踪我?他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前世在金融圈里见过的那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恐惧,紧紧攫住了我的心脏。我以为我能掌控一切,可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在这个小镇上,我依然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最底层的林悠。
“王……王经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经理熄了火,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不紧不慢地吐在我的脸上。那股呛人的味道,让我几乎要咳出来。
“什么意思?”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和贪婪,“林悠,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知道去找陈宏发那个老东西,知道去抄底他的专利。了不起啊。”
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阴冷,“不该绕开公司,吃独食。你把公司的规定当什么了?把我王某人当什么了?空气吗?”
我死死咬着下唇,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三十三岁的林悠,在无数次谈判桌上磨练出的冷静,此刻终于从二十二岁身体的惊慌失措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王经理,我……”我刚想辩解,就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他弹了弹烟灰,走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你违反公司纪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就过去了。往大了说,你这叫‘职务侵占’,是商业犯罪,是要坐牢的!到时候我把照片和合同往总公司一交,你不仅工作要丢,档案里还要记上一个大大的污点。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就毁了?”
我沉默着,手心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那份刚刚签好的合同。
他见我被吓住了,满意地笑了笑,图穷匕见:“不过呢,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毕竟你年轻,犯点错误也正常。这样吧,你这份投资,我帮你兜着。”
“兜着?”我抬起头,故作不解地看着他。
“对,兜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只肥厚的手让我一阵恶心,“你这笔投资,所有的收益,我拿八成。你拿两成。就当是我替你摆平这件事的辛苦费,也算是……教你一点社会上的规矩。”
八成!
他竟然敢狮子大开口到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敲诈,而是明抢!
一股怒火从我心底直冲头顶。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将前世骂人的那些话全都砸在他那张油腻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