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水黏腻的气味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她白天掐破掌心留下的),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碎片终究无法恢复原样,只能勉强粘连成残缺的两半。
她看着那伤痕累累的“清江大学”字样,手指抚过断裂的边缘,眼神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粒子,狠狠抽打在脸上。
温穗费力地把那辆破旧的电瓶车推进拥挤的充电棚,车把上挂着的廉价塑料餐盒在风中晃荡。
她摘下手套,露出的手指红肿不堪,布满了冻裂的血口子,其中一道新鲜的裂口上,歪歪扭扭贴着张创可贴。
刚在结冰的路面上摔的那一跤,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一个她早已刻入骨髓的名字——妈。
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机油和廉价饭菜味的冰冷空气,按下接听。
“穗儿啊!”
赵玉梅那高亢而理所当然的声音瞬间穿透风雪,砸进她耳朵里:
“下班了吧?钱转过来没?明轩那边等着呢!他看中那套婚房,首付就差二十万了!正好你上个月不是说有年终奖吗?凑一起赶紧的!别耽误你弟的大事!”
寒风似乎瞬间灌进了肺腑,温穗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
十年了。流水线上机械的轰鸣,雇主家厨房里洗不完的油腻碗碟,风雨无阻穿行在大街小巷送餐……
每一分钱都浸透了她的汗水和屈辱。
她看着自己那双布满冻疮和老茧、关节粗大变形的手,指甲再次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痛感尖锐,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催促着,威胁着。
温穗抬起头,望向城市远处高楼缝隙里透出的、属于别人的万家灯火。
“妈,”她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嘶哑,却异常清晰,“我没钱。”
电话那头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利:“没钱?!温穗!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敢再说一遍?!”
温穗没再重复。
她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冰冷的屏幕倒映出她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衣,顶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个位于城市最边缘、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出租屋。
第2集:地下室里的催命符
推开那扇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薄铁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混杂着廉价泡面味道的浊气扑面而来。
这是温穗在这座庞大城市里唯一的容身之所,一个不足十平米、深埋地下的格子间。
唯一的“窗户”开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只有巴掌大,透进来的光线浑浊暗淡,永远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温穗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粗糙的墙壁,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只想一头栽倒在那张硬板床上,沉沉睡去,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薄铁皮上,震得整个小空间都在嗡鸣。
铁皮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是赵玉梅:“温穗!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装什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