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暮色四合,她才拐进一个偏僻的、闪着红蓝灯光的派出所。
她没有进去报案,只是在值班室窗外徘徊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用公用电话拨打了报警电话,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喂?110吗?我……我叫温穗,今天在XX银行,我被我母亲和弟弟逼着,用我的身份证替我弟弟贷款二十五万……我害怕他们以后不还……我手里有录音和弟弟写的还款条……我想……我想先备个案……万一以后……”
接线员的声音公式化地询问着细节,温穗一边快速回答,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被熟人看见。
挂断电话后,她记下了那个报警回执的编号,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深深地刻在了那个老式手机的金属后盖内侧。
记忆的潮水退去。
温穗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她迅速从床铺下翻出那个早已被淘汰、却一直被她珍藏的旧手机。
屏幕碎裂,外壳磨损得厉害。她用力抠开手机后盖,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果然在金属后盖的内侧,看到了几道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划痕。、
那是当年刻下的报警编号。
她又从床板最深处,一个用胶带粘住的隐秘夹层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银行柜台那种普通的便签纸。展开,上面是温明轩龙飞凤舞、带着十足敷衍的字迹:
“今有温明轩,因资金周转需要,借用姐姐温穗身份证贷款二十五万元整(银行账号:XXX)。此款项由温明轩个人负责偿还,与温穗无关。特此证明。”
落款处签着温明轩的大名和日期。
接着,她连接上电脑(这是她为了自考学习咬牙买的二手笔记本),在一个设置了重重密码的加密文件夹深处,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录音文件。
文件名很简单:**“银行.201X.X.X”**。她戴上耳机,轻轻点开播放。
滋啦的电流噪音后,赵玉梅那高亢、不耐烦、带着十足蛮横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妈还能骗你?明轩是你亲弟,他能坑你?……妈给你担保!……赶紧签了!”
还有她自己当时刻意放大的、带着惶恐的追问:
“……他要是真不还,我征信黑了找不到工作,你和弟弟要负责啊!”
以及赵玉梅斩钉截铁的保证:
“废话!当然是真的!……他能坑你?赶紧签!”
冰冷而清晰的对话,如同昨日重现。
这就是证据!
足以证明那笔贷款是胁迫下的产物,足以证明温明轩亲口承认的还款责任!
温穗一遍又一遍地听着这段录音,看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便签条,还有手机上那刻下的报警编号。
十年隐忍的屈辱、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火山口。
她拿起手机,她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自考办公室。
“喂,您好,我是考生温穗,准考证号XXXXXX。”
她的声音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想确认一下,我所有科目的考试成绩是否已经全部录入系统?另外,我的论文成绩和答辩评定结果,是否已经满足申请学士学位证的条件?……对,学位证……我想尽快拿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