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打着旋儿,卷起几片枯叶,不情不愿地蹭过青云门那扇半朽的山门。门楣上,“青云”两个大字漆色剥落得厉害,远看颇像“青二”,透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潦草。
这潦草,就是青云门的主旋律。
此刻,青云门硕果仅存的“未来希望”——大师姐凌壹、二师兄凌贰、小师妹凌叁——正盘腿坐在宗门广场唯一一块还算平整的大青石上。他们面前摊开的不是什么高深道法秘籍,而是一堆五颜六色、纠缠不清的毛线团子。三人指尖萦绕着微弱的灵光,正全神贯注地……织毛衣。
毛线在他们手中飞快穿梭,针脚细密,隐隐透着灵力的微芒。这些被灵力浸染过的毛线,最终会连接成一张巨大、无形、覆盖整个山头的灵力网络——这便是青云门赖以苟延残喘的护山大阵。
穷,是真的穷。穷得荡气回肠,穷得理直气壮。维持大阵运转的灵石?那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青云门的解决方案,简单粗暴且极具特色:弟子手工编织,灵力注入,纯天然,无污染,就是有点费手指头。
“呼……”大师姐凌壹,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御剑术闻名遐迩——仅限于她认路的时候。此刻,她用力打了个死结,把织好的一小块靛蓝色织物塞进旁边一个半人高的藤条筐里。筐里已经堆了不少类似的织物块,颜色各异,大小不一,杂乱得像打翻的颜料盘。
她揉着发酸的手腕,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眼神习惯性地放空,开始对着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松发呆。那棵松树的位置,在她脑海里至少变换了十七八个方位。
“大师姐,”二师兄凌贰头也不抬,声音闷闷地从他宽大的旧道袍领口里传出来,带着一种长期不与人交流的滞涩感。他正跟一团乱麻似的粉紫色毛线较劲,社恐发作时,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缩进道袍里,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你……织的是阵眼‘坎水位’的补丁。按图纸……应该用玄色,不是靛蓝。”
“啊?”凌壹猛地回神,看看手里的靛蓝织物,又看看筐里其他深黑色的织物块,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即理直气壮地反驳,“靛蓝近黑!黑中带蓝,蓝中有黑,水德无常,变幻莫测,正合‘坎水’真意!你懂什么?”
凌贰被她这通歪理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选择把头埋得更低,只露出一点发顶,彻底当起了鹌鹑。算了,惹不起。反正最后修补大阵时,掌门师伯(也就是他们的抠门师父玄尘子)自会跳脚骂人,用不着他操心。
“大师姐,二师兄,饿不饿?”小师妹凌叁打破了僵局。她声音清甜,手上动作不停,飞快地织着一片翠绿色的织物,那是“震木位”的补丁。她身前的石板上,不知何时已摆开了几只小碟:一碟碧绿的腌山笋尖,一碟油亮喷香的炸灵菌,还有一小碟金黄酥脆的椒盐灵蝗(后山特产,富含微弱灵力,口感嘎嘣脆)。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驱散了毛线的土腥味。
凌叁的人生信条极其简单:天塌下来,也要先把肚子填饱。修炼?那是顺带的事。她的灵力大半都耗在了搜寻食材和钻研烹饪上。此刻,她一边飞快织着,一边精准地用竹签扎起一块炸灵菌,看也不看就准确地递到凌壹嘴边:“喏,刚炸好的,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