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端呢?那个我几乎遗忘的角落,那个沉默的备份……它还在吗?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它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希望,一种足以将人烧成灰烬的恐惧,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带着血腥味的疯狂。
「呵……」一声极其轻微、破碎的冷笑,不受控制地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溢了出来,混合着雨水的声音,几不可闻。这声笑,冰冷,扭曲,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陈屿,你以为你删干净了吗?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僵硬的下颌线滴落,砸在脚边破碎的霓虹倒影里。那点微弱的、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念头——关于云端备份的可能——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冰冷的雨幕吞噬。它太渺茫了,渺茫得像溺水者抓住的一根稻草,随时可能断裂。
我攥着那个屏幕碎裂、冰冷沉重的手机,像个游魂,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进城市深夜的雨幕。雨水模糊了视线,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拉长,像一条条通往地狱的彩色河流。高档公寓楼的保安亭里透出暖黄的光,穿着制服的身影在里面晃动了一下,冷漠的目光扫过我湿透狼狈的身影,随即又移开,仿佛我只是路边一团碍眼的垃圾。
脸颊上残留着陈屿手指留下的冰冷触感,还有他捏紧下巴时那尖锐的痛楚。更深的,是他那些刀子一样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回放:「连烂泥都不如……不自量力……毁的是你自己……」
每重复一次,心口那个被掏空的血洞就撕裂得更大一分,冰冷的恨意混合着绝望的岩浆在里面翻腾、咆哮。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昂贵的定制连衣裙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狼狈的轮廓,也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高跟鞋里灌满了冰冷的雨水,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叽」声,脚踝早已被磨破,火辣辣地疼。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与身后光鲜亮丽截然不同的景象。低矮、拥挤的楼房外墙斑驳脱落,裸露着暗红色的砖块。狭窄的巷子口堆着几个污秽不堪的垃圾桶,散发着食物腐烂混合着雨水腥气的难闻味道。巷子深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勾勒出湿漉漉墙壁的轮廓,投下大片浓重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烂泥里。
我租住的那栋破旧筒子楼就在这条巷子深处。楼道的声控灯早就坏了,只有一楼入口处那盏沾满油污的灯泡还散发着奄奄一息的昏黄光芒。楼梯陡峭、狭窄,扶手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黏腻的油污。我扶着冰冷的、布满铁锈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挪。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到了四楼。走廊里堆满了邻居们舍不得扔掉的杂物——蒙尘的旧自行车、积满灰尘的纸箱、甚至还有一个断了腿的破旧沙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陈旧气味。我停在最里面那扇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木头的房门前,掏出钥匙。冰冷的金属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