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顿了顿,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时间紧迫,有没有哪位同学……会弹钢琴?愿意上来救个场?和我们苏晚晴同学临时搭档一下?四手联弹!简单点的曲子就行!”
台下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和口哨声。起哄的声浪几乎要把临时舞台的顶棚掀翻。
“谁会上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献丑?”
“就是,跟苏女神搭档?压力太大了吧!”
“有没有勇士?哈哈哈!”
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擂动起来,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疯狂撞击的鸟。血液“嗡”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吓人。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死死攫住了我。那架黑色的、沉默的三角钢琴在舞台中央,像一块巨大的磁石。
“我……我会一点!”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点变调的嘶哑,穿透了周围的喧嚣。
是我自己的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哄笑、议论、起哄声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嘲弄的、惊愕的、期待的,像聚光灯一样“唰”地聚焦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钉在原地。
王胖子那胖脸上的肉都惊得抖了三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活像见了鬼。他猛地掐了我胳膊一把,声音都劈了:“江屿!你他妈疯了?!”
我没理他,也顾不上理他。双腿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踩在云端,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拨开身边拥挤的人群,一步一步,极其僵硬地朝着那个被灯光烤得发烫的舞台走去。舞台边缘粗糙的木板硌着鞋底,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刀山火海。聚光灯的光柱炽热地打在身上,瞬间蒸干了皮肤上所有的湿气,留下滚烫的触感。台下是模糊晃动的人脸海洋,嗡嗡的议论声浪重新涌起,冲击着我的耳膜。
后台幕布旁,苏晚晴的目光终于从自己的指尖抬起,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沉静的湖泊,此刻带着一丝清晰的惊讶和不易察觉的审视,清凌凌地望过来。被她这样看着,我几乎要同手同脚。
“《卡农》?D大调那个?”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噪音,像冰凉的玉石轻轻碰撞,清冽又平静。
“啊?……哦!对!D大调!”我舌头打结,笨拙地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卡农》那熟悉的旋律在疯狂盘旋。这曲子我确实练过无数次,在高中那架老旧得快要散架的立式琴上,为了艺考,手指磨出过茧子,也挨过老师无数次的训斥。
主持人如释重负,赶紧把话筒塞给我,又夸张地说了几句暖场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边那个清冷的存在和眼前这架巨大的、光可鉴人的三角钢琴上。我僵硬地在琴凳的另一端坐下,柔软的皮面微微下陷,和苏晚晴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却异常清晰的界限。她身上传来极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她的指尖已经轻轻落在了黑白琴键上,修长,白皙,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指尖的颤抖,也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下的琴键冰凉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