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股寒意从林肖的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他明白了对方肆无忌惮的底气所在。那本象征着国家监督权力的证件,此刻却成了私人跋扈的护身符和恐吓工具。屈辱、愤怒、还有一丝面对绝对强权时本能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年轻男子——赵德坤,满意地看着林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难以掩饰的震动与愤怒。他慢条斯理地收回证件,仿佛收起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嘴角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不再看林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转身,姿态傲慢地回到自己那辆黑色的钢铁巨兽里,重重关上车门。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如同野兽在示威,车轮却纹丝不动,坚定地堵在路中央,无声地宣告着它的主人拥有绝对的优先权。

林肖僵立在原地,灼热的阳光晒在皮肤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耳边是越野车引擎持续的轰鸣,像是对他尊严的持续践踏。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黑色车窗,仿佛要穿透它,看清里面那张得意而冷酷的脸。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滚烫的尘土里,瞬间消失无踪。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被碾碎般的沉重,一步步挪回自己的驾驶座。挂上倒挡,老旧的车子发出不情愿的呻吟,在狭窄崎岖的土路上艰难地向后退去,扬起更大一片灰蒙蒙的尘土。每倒退一米,都像是在心口上剜下一块肉。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色的巨兽终于启动,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毫无阻碍地扬长而去,只留下呛人的尾气和被彻底碾过一遍的自尊。

林肖的手,死死地按在了方向盘内侧那个不起眼的按钮上——行车记录仪停止了录制。屏幕暗下去之前,清晰地定格了那张甩过来的证件封面,和赵德坤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第二部分:暗流涌动

林家那栋熟悉的老屋,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闷罐,沉甸甸地压在林肖心头。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惧,粗糙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阿肖,听妈一句劝,忍了吧!那是赵家啊!赵德坤的亲爹赵建国,以前是咱们县的书记,现在调到市里当官,手眼通天!他们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沾上就是一身腥啊!咱小老百姓,拿什么跟人家斗?那视频……删了吧,就当没发生过,啊?”

父亲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脊背显得更加佝偻,只有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代替了所有言语。那叹息里,是数十年被无形威压磨平的棱角,是深知反抗无望的麻木。

“忍?”林肖坐在昏暗的堂屋里,面前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映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压抑的怒火。他反复播放着行车记录仪里的片段。画面晃动,声音嘈杂,但赵德坤那嚣张的嘴脸、甩证件的动作、那句“看清楚再说话!”的呵斥,以及那枚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的“国家监察”徽章,都无比清晰,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心上。

这不仅仅是让路的问题。这是公然的以权压人,是赤裸裸地将国家赋予的神圣权力,践踏在普通人的尊严之上!那本证件,本应是监督权力、守护公平的象征,却被赵德坤当作欺压良善的私器!这种亵渎,比单纯的辱骂更让他感到彻骨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