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低沉悦耳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碾碎了门口略显嘈杂的人声和蝉鸣。一辆线条冷硬流畅、通体漆黑如墨的迈巴赫S680，无声地滑停在我面前的车道上。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驾驶座上的男人。
顾琛。
他今天没带司机。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领口一丝不苟地系着温莎结，下颌线绷得像用尺子量过。鼻梁很高，唇线薄而直，没什么血色。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是极深的墨色，平静无波地扫过来，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瞬间就把周遭燥热的空气吸走了大半。
视线落在我脸上，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波澜。那眼神，跟看路边一块石头、或者他办公室角落里一盆绿植没什么区别。
“上车。”声音和他的人一样，低沉、干净，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
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真皮座椅带着凉意，高级香氛的味道清淡冷冽，和他这个人一样，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我下意识地把屁股往车门那边挪了挪，力求最大限度地拉开与“甲方”的距离。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粗糙的边缘。这气氛，窒息得能闷死蚊子。
“协议。”顾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向后座，准确无误地摸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文件袋，看也没看就递了过来，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签好字，一式三份。你的那份，收好。”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文件袋，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纸张的硬挺和分量。没打开看，不用看也知道，就是刚才苏晓发过来的那份“行为规范守则”的纸质版。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把文件袋塞进我那洗得有些发白的帆布包里。这包和这车里奢华的内饰格格不入，像个误入贵族晚宴的乞丐。
一路无话。车子驶入一个安保森严、绿树成荫的高档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线条简约、透着冷硬现代感的独栋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玻璃映着蓝天白云，也清晰地映出我穿着廉价T恤牛仔裤、背着帆布包的局促身影。
“到了。”顾琛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他推门下车，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也完全没有要为我开车门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自己推开车门。脚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站在门禁前，用指纹解锁，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你的房间在二楼东侧第一间。”他率先走进去，声音在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玄关里响起，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张姨负责日常清洁和饮食，有事找她。我住三楼。”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那背影挺拔孤绝，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
“另外，”他踏上两级台阶，忽然顿住，微微侧过脸，下颌的线条冷硬。“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上三楼。”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转角。
“砰”的一声轻响，似乎是三楼书房的门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