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给女儿买了新衣服，她翻来翻去，到最后也没换上试一试。
一直到晚上，她才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为什么又是这些丑衣服？”
“这么丑还不如不买。”
“我的同学都去三亚洱海了，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妈妈，你真的把我养的很差！”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给我胸口重重一击。
那一刻，我无数次的在反思自己，拿出自己的医药费。
“现在收拾东西，去三亚。”
女儿却将我的行李箱踹下了楼梯。
“光去三亚有什么用！我要去的是马尔代夫！”
我求她懂点事，再求自己冷静一点。
可女儿的话却压倒了我心中最后一棵稻草。
“你没钱就去挣，挣不到就去贷。
我这辈子，都被你这种烂货妈妈给耽误了。”我不敢相信，我八岁的女儿会说出这种话。
她记恨我的眼神，比她的话还要锋利。
她能喊，我喊不了。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下楼梯把行李箱又拽了上来。
生完女儿不久，我就子宫摘除。
这几年癌症扩散到宫颈，一直在化疗治疗。
生病以来，明显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把箱子拎上来，背已经被汗打湿。
女儿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她的电话手表。
脚底下踩着的，是我刚给她买的衣裳。
“朵朵，节日快乐！”
老公回来，手里还捏着巴掌大的花束。
看着像手工编织的。
女儿高兴的摆弄着，“哇！好漂亮！又是秀秀阿姨做的吗？秀秀阿姨真厉害！”
说完，她回过头，意味深长的扫我一眼。
“老婆，你怎么回来了？今天晚上不是还得打针？”
“我寻思儿童节，回来给孩子买了身衣裳。”
“衣服呢？怎么没换？”
我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灰，“她不喜欢，晚点回医院路过我去退了。”
女儿嘟囔一句，“你就知道乱花钱，为什么爸爸常年打工，你却从小就告诉我家里没钱，而你却可以天天去医院？什么病需要治这么多年？”
我哑口无言。
而女儿已经牵着老公回了屋子。
还贴心的给老公端了泡脚水。
都说小孩子没有心眼，可她清楚的知道要奉承家里赚钱的那个。
而我老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咳嗽着，收拾东西回了医院。
到楼下，我碰见了李秀秀。
“朵朵妈，我今天给孩子做手工的时候，多做了一个，你家朵朵喜欢吗？”
“挺喜欢的，谢谢啊。”
我跟秀秀在楼下聊了一会儿。
她家孩子比我家小孩要淘气，围着公共器材跑了好几圈。
最后蹲在我们身边，玩着电话手表。
她对着手表疑问，“你妈妈没给你买礼物吗？”
我们起初没在意，直到我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桃桃，你有过想让你妈妈去死的想法么？”
一句话，我跟李秀秀全都僵在了原处。
李秀秀轻轻打了孩子一下，“你这孩子！跟谁聊天呢？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交朋友？”
“你才几岁？跟这种孩子玩，带坏你怎么办？”
“谁？刚才说话的是谁？”
桃桃也被李秀秀的激动反应，弄的有些害怕。
我深吸口气，替她回复了刚才那句话。
“是我女儿。”
她看我的眼神，复杂又心疼。
要说，在家里的那番话刺激了我。
这句话，更是将我拽入深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的。
医生来来回回来过好几次。
“你这个病，最好少操心，怎么回一趟家，反而心情不好呢？你上次发病多凶险？连子宫都切了，你可得保持心情，该吃吃该喝喝，孩子就先让老公带着吧。”
我点点头。
也告诉自己，别再想了。
可那些话，像幻灯片一样播放在脑子里。
我第一次有了断绝关系的想法。
我没跟老公说，而是给我妈打去了电话。
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就喊了起来。
“亏你说得出来，朵朵就是个小孩子，她说那么多话，还不是你自己没教好？你这么大人跟朵朵气什么？”
“再说了，她要看海你就带她去呗。
你跟着一起去，说不定心情好了，你的病也跟着好了。你这些年生病，都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当妈的，孩子要什么不应该么？你自己没能力就不要怪孩子挑你刺。”
我今天才知道，一个人可以刁蛮成这个样子。
我跟她说这些，不是因为她这个妈妈多好。
而是她做过这个妈妈，她应该知道，当年我喊了一个月的红烧肉，不是她不努力。
可她走过来后，却嘲笑了曾经的自己。
“你这人，从小就刁蛮任性，不讨人喜欢。
难怪长大了你女儿不喜欢你。疏月啊，你的性子该改改了。”说完我妈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愣住了很久很久。
看着刚才的通话记录，我想。
也许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想了很久，我把电话打给了女儿。
“有话快说，你烦不烦啊。”
“你不用嫌我烦，你不是想跟我断绝关系么？我今天给这个机会。”
朵朵还没说话，老公的声音传来。
“你在闹什么啊？朵朵几岁，你几岁？多大个人还跟小孩计较。”
我猜到所有人都会指责我。
可在老公开口后，我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爸爸，你也跟她离婚吧？秀秀阿姨不是单亲吗？爸爸这么能赚钱，秀秀阿姨也很崇拜爸爸的吧？”
我深吸口气，“好，明天你们一起来。”
我要挂电话，老公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疏月，没完了？有意思么？女儿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再说了，平时你也没少带孩子，孩子说这些话，你怎么不教她呢？子不教母之过。”
“我在医院抗癌，你也是么？”
“可我在赚钱呀，我刚休假到家，连你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些年，你用药手术，不都是我拿的钱吗？整个家都靠我在养活，你也只是带带孩子而已。到头来，你把孩子带的骄纵，就开始埋怨别人的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