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院长办公室的路上，我走得很慢。
虽然已经临近深夜，但是校园里还有零星的学生。
他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几乎每个人都低头看着手机。
当他们路过我身边，抬头看到我时，眼神都变了。
有惊讶，有鄙夷，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们迅速低下头，和同伴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快看，就是他！”
“谁啊？”
“林雪的哥哥啊！那个学术小偷的哥哥！”
“哦哦哦！就是网上那个！啧啧，真丢人啊，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听说他还拿过全国性的奖项呢，就这么个素质，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也不知道他的那个国家奖是偷哪个教授的！”
那些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的耳朵里，疼得我浑身发麻。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院长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实木做的。
我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里面透出来的压抑。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那味道不是廉价的香烟，是那种又贵又呛人的雪茄。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我们的系院长，一个五十多岁的地中海男人，此刻正坐立不安地陪在一旁，额头上全是汗。
他那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但他一口都没喝。
而另一个人，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手里夹着一根雪茄，一脸的悠闲和得意。
是王德昌。
他看到我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把腿翘得更高了。
那副样子，就像一个皇帝，在看一只被他踩在脚下的蚂蚁。
“林天来了？坐吧。”
院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
我没坐。
我只是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王德昌。
王德昌终于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抬起头，用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小眼睛，轻蔑地打量着我。
“呵呵，小子，骨头还挺硬。”
他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嘲弄。
“在网上发帖子，想搞臭我？还想报警抓我？”
他弹了弹雪茄的烟灰，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你那点小把戏，能伤到我一根汗毛？”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
“林天啊林天，你太年轻了，也太天真了。”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他从旁边的皮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是一张支票。
“这里是一千万。”
他身体前倾，用一种施舍的语气说：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这张支票，滚蛋！”
“让你妹妹也立刻办理退学，从今以后，永远不准再踏进学术圈半步！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第二，你要是给脸不要脸……”
他冷笑一声，重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死死盯着林天。
“我不但要让你妹妹，在这所学校，甚至在整个大夏国的学术圈里，都身败名裂，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而且还有你！”
他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保证，你毕不了业”
“就算你侥幸毕了业，全大夏，上到国家研究院，下到一个三流的破公司，没一人敢要你！”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没爹没妈，就是个孤儿！你特麽拿什么跟我斗？”
“我要让你和你那个废物妹妹，一起去天桥底下要饭！”
轰！
我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弹引爆了。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我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我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咬出血来。
旁边的院长，看到气氛不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
“哎呀，林天啊，王教授也是爱才心切，才跟你说这些。”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不能犯糊涂啊。你父母都不在了，就剩下你们兄妹俩，多不容易啊。”
“一千万，那得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拿着钱，给你妹妹治病，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重新开始，多好啊？”
“听院长一句劝，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了赌一口气，把你们兄妹俩的前途都给毁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劝我。
可我听起来，每一个字，都是在逼我！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个用钱砸，用权压！
一个假惺惺地劝我认命！
他们把我逼到了墙角，然后告诉我，跪下，才是唯一的活路！
我看着王德昌那张胜利者的嘴脸，看着院长那虚伪的表演。
我突然笑了。
我的笑声，一开始很低，后来越来越大，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王德昌和院长都愣住了，他们可能觉得我疯了。
我没疯。
我只是在笑这个世界的荒唐，笑他们的无耻！
笑我自己，曾经那么天真！
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缓缓地弯下腰。
捡起了茶几上那张支票。
王德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以为我屈服了。
院长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我当着他们的面。
“刺啦——！”
一声脆响！
我将那张一千万的支票，从中间，狠狠地撕成了两半！
然后，再撕！
再撕！
我把它撕成了无数的碎片，像天女散花一样，猛地扬了起来！
“王德昌！”
我指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
“你给我听好了！”
“我妹妹的公道，我会亲手拿回来！”
“你的名！你的利！你所拥有的一切！”
“我，林天，会亲手把它们，全部都毁掉！”
“你和你这帮杂碎，给我等着！”
“咱们，不死不休！”
无数的纸片，在我愤怒的吼声中，纷纷扬扬地落下。
王德昌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铁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