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帽儿巷,九芝堂。

几位衙差细致地勘察了现场的每个角落,他们的频繁出入无疑吸引了周围邻居和路人的目光。

好奇者自然不少,纷纷试图探听背后的八卦。

“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人去世了,九芝堂的陈大夫昨天自缢了...”

“不是自缢,是被赌坊的人逼死的!”

“但如果是自缢,官府的人为何会来这里?”

“听说是温小哥发现陈大夫并非自杀,这才去报官的!”

隔壁凉茶铺的王娘子一听到这些话,立刻坐不住了,她不顾自家丈夫的劝阻,径直走进了九芝堂。

见到周纪安后,她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官人安好,妾身是隔壁凉茶铺的王娘子,妾可以作证,正是大福赌坊的那些打手,来九芝堂闹事。他们推搡了陈大夫,并且夺走了房契!”

温照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

陈宗礼双眼亦是通红,既羞愧又愤怒。

恰在此刻,仵作完成了对尸体的细致勘验,从厢房中步出,向周纪安报告:

“大人,死者先是遭到重击致晕,随后被捂闷窒息而死,最后才被吊挂在树上。”

在确认了他杀的事实后,陈宗礼跪倒在地,悲痛欲绝地哭喊:“爹!是谁?!是谁害了您!”

即便是温照,尽管早已知晓老头是被人害死,听完验尸官的陈述,他还是感到有些站立不稳。

被人活活闷死...

这是何等的痛苦!

周纪安观察到这两人眼中充满了悲伤,表情不似作伪,因此将这两人从嫌疑人名单中剔除。

“李右,前往大福赌坊,将相关人员带回衙署问话。”

一个面色黝黑、腰间挂刀的男人应声而去。

...

金陵城东,大福赌坊。

即便已近晌午时分,这里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大、大!”

“小、小、小!”

“豹子通杀!”

“哈哈哈!我赢了!赢了!”

“他娘的,我又输了!完了!全完了!”

有人因赢钱而兴奋得手舞足蹈,有人因输钱而懊悔得捶胸顿足。

在赌桌上,赌徒们的各种丑态暴露无遗。

李右带领着几名随从踏入赌坊,随即有人迎上前来拦住他们:“官爷,诸位有何贵干?”

“查案!”李右神色严肃,语气冷淡地说道:“昨日你们的人去过帽儿巷九芝堂闹事,出了人命,把那几个人带过来,我等带回衙署问话。”

赌坊的人一听出了人命,立刻矢口否认:“绝无可能!官爷,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和气生财!”

“左右邻里都看在眼里!你们不仅动手,还抢走了人家的房契!”李右怒道:“休要狡辩!赶紧叫他们出来!”

拦路之人,一时语塞。

倏地,从赌坊二楼缓步走下一人,正是大福赌坊的主人——屠彭,人称屠大爷。

屠大爷在金陵的黑白两道均有一定的影响力,即便是金陵府尹也对他忌惮三分,不敢轻易招惹。

原本李右等人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侍从,似乎即将成功将人带回县衙。

然而,今日屠大爷在场,想要人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捕头,你这官威可真不小啊。”屠大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语气中带着不屑:“来我这里要人,你的身份还不够格!”

李右等人还未及反应,屠彭便大手一挥:“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随即,二十多名壮汉从两侧涌出,迅速将李右等衙役驱逐出了大福赌坊。

...

午后时分,上元县县衙内。

周纪安返回衙署,开始整理与九芝堂命案相关的线索。

从幕凉山归来的衙役,也回来复命。

他们证实了温照所言的昨日救人之事,每一句话都真实无误。

在半山腰的鸭子石旁,衙役们还发现了一个被使用过的扑兽夹,上面沾有血迹。

这进一步证实了陈礼宗在幕凉山受伤的左脚。

拖着受伤的腿回到城中杀人,这绝无可能。

因此,两人的杀人嫌疑被彻底洗清。

“很好,我明白了。”周纪安点了点头,对这个结论并不感到意外:“你们二人先下去休息吧。”

不久之后,一名衙役急匆匆地从外面跑来,一脸焦急地向周纪安报告:“大人,情况不妙,九芝堂死者的儿子和弟子在大福赌坊闹事!”

“李头他们恐怕无法保护那两个年轻人,特意派我回来向您汇报!”

周纪安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一情况感到意外。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才叮嘱过这两人,让他们在九芝堂好好待着,不要四处乱跑。

“召集人手,随我前往救援!”

...

大福赌坊前,李右和其他几人被赶出大门,正感到郁闷不知所措时,温照背着竹篓出现在赌坊门口。

他身旁还跟着拄着拐杖的陈礼宗。

李右自然认得他们,走上前去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取回房契。”温照回答道,然后径直走向堵在门口的人群,高声宣布:“九芝堂温照,前来偿还债务!”

赌坊自然不能拒绝前来还债的人。

温照和陈礼宗被迎了进去。

一楼大堂内,原本在赌钱的人们纷纷转头观看热闹。

屠大爷坐在雕刻着貔貅的太师椅上,面前有一张案几,左右两侧站着两名太阳穴鼓起、身形健硕的护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温照将背上的竹筐轻轻放在地上,弯腰掀开覆盖其上的布。

竹筐内装满了铜钱。

“这里共计一百五十贯,其中本金一百贯,余下的五十贯作为利息。”

温照伸出手:“请屠大老板将九芝堂的房契归还于我。”

“温小哥真是个明白人!”屠彭对于白得五十贯自然喜不自胜,随即示意手下取来房契。

毕竟,一个破旧的医馆并不值一百五十贯。

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

房契归还后,见两人似乎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

屠彭因那一百五十贯,破例客气起来:“小哥还有何吩咐?”

“有,我想请屠大老板和我赌一把!”温照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值一百贯的银票,拍在案几上,目光坚定:

“若我输了,这钱归您。若您输了,就请交出昨日在九芝堂闹事之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不亚于公然挑战,金陵何时出现了如此大胆的人物?

竟敢与屠大爷对赌!

“哈哈哈...”屠彭放声大笑,“你这小子胆识过人,我欣赏。”

“来人,清理出一张桌子!本大爷要和温小哥赌上一局!”

众人再次哗然。

在赌坊外的李右等人,不明所以,以为将有大事发生,立即派人回上元县衙署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