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集的铜锣撞出第三声时,林缚听见那脚步声撞碎了青石板的回响。

他站在酒楼栏杆边,指节在木头上掐出白印——这动静比预计的早了半柱香,刘大福的急不可耐倒省了他设套的功夫。

苏檀儿的珍珠簪子在他余光里晃了晃,她倚着楼梯扶手,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银铃:“刘三带着五个外劲境的打手,怀里还揣着淬毒的飞针。”

林缚喉结动了动。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浮动,【破局·茶行危机】的进度条刚跳到99%时,他就猜到刘大福会狗急跳墙。

此刻楼下李伯正举着茶盏,茶沫在盏中晃出细碎的光,孙屠户的杀猪刀在门楣上折射出冷芒——这些都是他昨夜在账册里圈出的“锚点”,用来把刘大福的阴谋钉死在阳光底下。

“林兄弟!”楼下突然炸开一声喊。

挑着菜担的老丈撞翻了糖画摊,铜锅哐当落地,糖浆在青石板上拉出琥珀色的痕迹。

林缚瞳孔骤缩——那是他用易容粉变的模样,此刻被刘大福的手下当街踹翻,菜筐里滚出的不是青菜,是一叠染了茶渍的假账册。

“好个贼喊捉贼!”刘大福的声音像破锣。

林缚探头望去,那矮胖男人正踩着老丈的手背,腰间的玉牌撞在茶桌角上叮当作响,“老子看你才是商盟的细作,敢往李记茶行栽赃!”他身后五个精壮汉子挽着袖口,手腕上的刺青在日头下泛着青——正是西市“铁刀帮”的标记,苏檀儿今早刚在染坊地形图上圈出来的。

林缚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早算到刘大福会反咬,但没料到对方竟把假账册提前塞进他的易容身份里。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红光,【危机值:78%】的提示刺得他眼睛发疼。

楼下李伯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孙屠户的杀猪刀已经拔了一半,张铁匠的铁锤砸在脚边,火星子溅到了刘大福的缎子马褂上。

“都给老子住手!”林缚的声音像块碎砖砸进人群。

他踩着木楼梯冲下去,外袍下摆扫过苏檀儿的银铃,惊得那串珠子“叮铃”乱响。

楼下百来号人瞬间静了,连糖画摊的热气都凝在半空。

林缚站到刘大福对面,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沉水香——和账册里“商盟赵三公子满意”那条批注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刘老板急着给商盟赵三公子灭口?”林缚摸出怀里的账册,封皮在日光下翻出冷白的光,“这是您上个月往染坊送的‘陈茶’货单,每车茶叶里掺了三成霉叶。赵三公子批注‘味涩,需再压价’,您怕李伯的新茶抢了销路,就买通铁刀帮往茶行井水投巴豆粉——”他突然扯开嗓门,“各位老客,李伯今早煮的新茶,可有人喝出泻药味?”

“放屁!”刘大福的脸涨成猪肝色,抬手就要扇林缚耳光。

他的手刚抬到半空,孙屠户的杀猪刀“当”地剁在两人中间的茶桌上,刀锋没入三寸,震得茶碗跳起来又摔碎。

张铁匠的铁锤跟着砸在另一边,木桌“咔”地裂开条缝。

刘大福的手悬在半空,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带来的五个铁刀帮打手,此刻正被老客们围在茶行门口,卖油的王婶举着油勺,卖米的陈叔攥着秤砣,连最胆小的绣娘都抄起了顶针。

“林兄弟说的可当真?”李伯颤巍巍摸过账册,指尖在“赵三公子”的批注上反复摩挲,突然抬起头,眼里烧着火,“上个月我家阿福喝了井水,拉得下不了床——他才七岁啊!”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卖鱼的张嫂突然挤进来,手里举着半块霉茶叶:“我家那口子在染坊当杂工,说刘老板的车卸完货,车底总扫出这玩意儿!”她把茶叶拍在刘大福脚边,“我还当是染布的废料,合着是坑咱们喝的!”

刘大福的胖脸开始抽搐。

他突然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划破林缚的衣襟,在他小腹上划出血线。

“老子今天就宰了你这小杂种!”他嘶吼着扑过来,却被苏檀儿的银铃缠住手腕——那串珍珠簪子不知何时到了她手里,尖锐的簪头正抵在刘大福喉结上。

“刘老板可知,商盟最恨吃里扒外的狗?”苏檀儿的声音甜得发腻,簪尖却又往里送了半分,“赵三公子今早刚去了州府,您猜他要是知道自己批注的‘压价’,被您拿来当投毒的由头……”

刘大福的短刀当啷落地。

他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痕里倒映着周围老客们喷火的眼睛。

林缚弯腰捡起账册,指腹擦过自己小腹的血线——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叮——破局·茶行危机完成,奖励:市井情报网(初级)、《游龙步》残篇】。

人群突然爆发出喊打声。

铁刀帮的打手被老客们按在地上,刘大福被孙屠户揪着衣领提起来,杀猪刀的刀尖戳着他后颈:“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上个月还说我杀猪的手脏,喝不起你家茶!”

林缚退到茶行门口,后背抵着李伯的老榆木柜台。

他摸出怀里的伤药粉撒在伤口上,疼得倒抽冷气——这疼是真的,可心里的痛快更烫。

李伯突然攥住他的手,掌心全是老茧:“阿络,你爹要是看见……”

“伯,先送刘大福去官差那。”林缚打断他,目光扫过人群里缩成一团的铁刀帮帮主,“苏姑娘说官差在西市,这会儿该到了。”

话音刚落,街道尽头传来铜锣声。

三个捕快挤开人群,为首的张班头盯着被按在地上的刘大福,又看了看林缚手里的账册,突然冲他挤了挤眼睛:“好小子,又给咱们送政绩来了。”

日头偏西时,茶行里飘起新茶的香气。

李伯把最后一筐霉茶叶扔进火盆,火星子窜得老高,映得他眼角的泪亮晶晶的。

林缚坐在柜台后,翻着刚到手的市井情报网记录——哪家米铺缺斤少两,哪个赌坊放高利贷,连万花楼红药姑娘今夜要唱《牡丹亭》都记得清楚。

“林公子。”

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缚抬头,见红药倚着门框,月白纱裙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的银铃铛。

她手里提着个描金食盒,盒盖缝隙里飘出桂花糕的甜香:“李伯说你还没吃饭,我让厨房蒸了些点心。”

林缚起身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她手腕时,摸到一道浅浅的刀疤——和系统情报里“红药曾是杀手”的记录对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笑:“谢红药姑娘。”

“林公子可知,刘大福背后不止赵三公子?”红药突然凑近,发间的晚香玉擦过他耳垂,“商盟大当家的独子上月在江南坠了马,听说和令尊当年的旧案有关……”

林缚的手指在食盒上扣出印子。

他望着火盆里未熄的火星,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血沾在他袖口上的温度:“阿络,别学爹当挑夫,要当……要当把扁担握在手里的人。”

“我知道。”他轻声说,抬眼时眸子里燃着小火,“但该掀的山,总得先看清山脚的石头。”

红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银铃在裙角轻响:“那我等着看林公子挑翻大山的那一天。”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今夜万花楼的顶楼,有人要见你——说是你爹的旧识。”

林缚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红药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低头打开食盒,桂花糕底下压着张字条,墨迹未干:“子时三刻,万花楼最高处,带账册。”

火盆里最后一块炭“啪”地裂开。

李伯端着茶盏过来,茶烟模糊了他的脸:“阿络,明儿我去买些好布,给你做身新衣裳——你现在啊,可不是当年那个挑夫小子了。”

林缚摸了摸怀里的账册,又摸了摸小腹的伤口。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新的任务正在加载:【主线任务·父冤真相:触发隐藏线索“爹的旧识”,进度10%】。

他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风里飘来万花楼的丝竹声。

今晚,该去会会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