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绝境入林
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腐朽落叶的气味钻进鼻腔。
远比深秋应有的寒意更甚。
脚下的腐殖质层厚得诡异,踩上去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仿佛踩烂了无数死去的蠕虫。
四周静,绝对的静,连风穿过高耸树梢的呜咽都没有。
这片广袤的森林像个真空的坟场。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该死的老旧背包带子摩擦着破夹克的嘶响,单调地切割着死寂。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混账!
好好的工说没就没了,大半辈子缩在厂里,到头来被几个毛没长齐的小年轻挤兑出来。
活路?
那点积蓄撑不了几个月。
老家爹妈颤巍巍的声音还在电话里绕:
“强子……回来吧,好歹还有个破屋。”
回?
空着手回?
邻里的指头和爹妈的愁容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昏头昏脑想起小时候村里跑过山的老猎户念叨:
“狗熊岭的老棒槌,深咧,那叫一个值钱……”
值钱!
这两个字像两股邪火烧得我脑子发烫。
对,就狗熊岭!
那片小时候总偷摸着去看光头强动画片的密林,离家不算远。
死马当活马医,挖着参,活。
挖不着……挖不着……再想别的!
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
胡乱收拾了把旧铁锹,往那塞过锤子、扳手的破背包里一插,搭上头班车就来了山脚。
可眼前的林子,跟我脑子里那张鲜艳热闹的卡通地图对不上号。
没有阳光泼洒的金色光斑,没有清脆的鸟叫虫鸣,没有蹦跳的松鼠和偶尔傻乎乎冒个头的小兔子。
只有灰暗的,无边无际的,沉沉压过来的树木。
树干颜色晦暗得不正常,蒙着一层滑腻腻的青黑色苔藓,像一块块溃烂的皮。
叶片也不是记忆中清爽的绿,而是墨绿得发黑,蔫头耷脑地挂在高高的枝杈间,像无数干瘪的蝙蝠翅膀。
心头一阵阵发紧。
但这片死寂,这古怪的冷,压不住那点铤而走险的火。
2 血字惊魂
我啐了口唾沫,裹紧洗得发白的廉价涤纶夹克,硬着头皮往林子更深处钻去。
脚下的泥土越来越软烂,每踩一脚都带起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泥腥气和腐败味。
视线也被浓得化不开的湿冷白雾干扰着,三四步外就看不清了。
就在雾气最浓的地方,我猛地刹住脚步。
一棵碗口粗、挂着厚厚湿滑苔藓的老歪脖子树,光秃秃地戳在路中间,扭曲虬结的形状像个垂死的巨人。
就在那斑驳龟裂的树皮上,钉着一样绝不该属于这片原始森林的东西——
一块粗糙的木板告示牌。
牌面是那种廉价、刷了层惨白油漆的刨花板,早已斑驳不堪。
油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吸水发胀的木头纹理,像是在咸菜缸里泡了一年。
最让人心脏骤停的,是那字体。
浓稠、粘滞、近乎发黑的暗红色液体歪歪扭扭地涂抹其上,像什么垂死野兽喷溅出的内脏。
那颜色深深渗进了木板的纹理里,边缘甚至微微发亮,仿佛尚未完全干涸。
字迹透着一股野蛮的歪斜,笔划间时不时留下几道拉长、滴垂的血蚯蚓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