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熊耳朵耷拉着,毫无生气。
它就那么慢悠悠地从蕨丛后踱出来,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径直走向前方一棵布满凸起根瘤的老树根旁。
那儿躺着一个黑乎乎、表皮微微裂开的大橡果。
它费力地用圆滚滚的前爪扒拉着,试图把那橡果抱起来。
我心里猛地一沉,告示牌上血字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警惕所有会说话的动物!捂住耳朵,低头前行,不可应答!”
快走!
捂耳朵!
千万别理它!
我立刻弓下腰,像只受惊的老鼠,试图从几棵扭曲纠缠的灌木和它之间的空隙里溜过去。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祈祷着它真的只是个蠢笨的、不会说话的野兽。
我的脚尖还没探到那边湿润的泥土,一个黏糊糊的、带着浓重憨傻气息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诶?大马猴,你这又是要上哪儿疙瘩去啊?天都快黑透喽!”
我的脚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血字在脑子里尖叫:
“捂住耳朵!不可应答!”
身体完全僵死,动弹不得。
熊二笨拙地抱着那个黑黢黢的大橡果,缓缓转过身来。
那双巨大的、原本该是清澈愚蠢的黑眼睛,此刻在灰暗的光线下,直勾勾地盯着我。
眼珠浑浊得可怕,像两颗沉在水底多年的黑色玻璃弹珠。
里面倒映不出任何景物,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空洞,僵硬,像是两个腐烂的深洞。
它咧开熊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但嘴角弯起的弧度极其怪异,肌肉牵扯着,像是在极力模仿一个“傻笑”。
却因为某种力不从心而变得僵硬扭曲,仿佛一具拙劣操控的提线木偶。
那空洞洞的眼珠,死死锁在我脸上。
“俺刚瞅着个大松塔,”
它继续用那种黏糊糊的腔调说着。
声音就像是从一个漏风的破风箱里挤出来的一样干涩古怪。
每一个音调都透着无法言喻的违和感,
“你也要尝尝不?贼甜啦!”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我全身。
它!真!的!在!说!话!
告示牌上那黑红色的血字,那“捂住耳朵!不是真的!”的尖锐警告,和眼前这活生生、会说话的、眼神死寂的熊二,在我脑子里疯狂撕扯,搅起一片冰冷的混沌。
胃袋一阵阵紧缩着往上翻涌,喉咙发干发紧。
我牙齿打着颤,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喉头滚动了一下,努力想发出点声音赶紧离开这地方:
“不……不……”
“哦!”
它那浑浊僵死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
粘稠的声音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理解”的呆滞,
“原来大马猴不爱吃松塔哇?那俺跟你讲,那边……”
它笨拙地抬起一只沾满湿泥和腐败苔藓的熊爪,指向身后被浓雾笼罩的更幽暗处,僵硬的笑容纹路在嘴角更深了,
“那边林子角角里有野草莓!红彤彤滴!可甜可甜啦,俺……俺刚才还闻到味儿了呢!”
一股浓烈的、让人头晕目眩的甜腐气息猛地从它指的那个方向被风吹了过来,直扑我的面门,呛得我几乎窒息。
那气味像是腐烂到极致的水果混合着死老鼠的恶心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