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破浓黑。 远处,虹口方向的日本军靴声隐约可闻。 林星燃握紧手术刀,指节泛白。 乱世开场,她已没有退路。
第二章 雪夜·奎宁与血
雪落无声,却掩不住血味。 凌晨两点,雪佛兰停在闸北一处废弃教堂。车窗外,枪声像断弦的琵琶,时紧时松。顾长风推开门,风雪灌进来,卷着硝烟。 林星燃跟下车,旗袍外披着一件男式军装外套,长至膝盖。她没问目的地,只把手术箱扣在腕上,像扣住唯一的锚。 教堂里,十几名士兵守着木箱,箱上用毛笔写着“奎宁”二字。 “少帅,线报说日本人今晚会截这批药。”副官低声。 顾长风抬眼,目光掠过林星燃:“医生,会骑马吗?” “会开车,更会救人。”她答得干脆。 马队穿过租界与华界的缝隙,雪片砸在脸上像碎玻璃。林星燃被安排与顾长风同骑一匹黑马,他的手臂环过她腰,握住缰绳。体温透过军装传来,带着铁与火的味道。 “抓紧。” 话音未落,枪声炸响。 前方雪幕里,日本宪兵的探照灯撕开黑夜。子弹呼啸,一匹驮药的马嘶鸣倒地。 林星燃翻身下马,手术箱啪地打开。 “掩护我!”她喊,声音被风撕碎,却奇异地让士兵们一震。 伤兵躺在雪里,血从大腿动脉喷涌。她用止血钳夹住血管,手指冻得发紫,动作却稳得惊人。 顾长风单膝跪在她身侧,手枪连发,弹壳跳进雪里,瞬间融出小洞。 “还有三分钟!”副官吼。 林星燃剪断缝合线,抬眼:“把他抬上马,我随队走。” 顾长风看她,眼底有火:“你疯了?雪埋到马腹!” “药不能丢,人更不能。” 他咬牙,一把将她拉上马背,自己翻身坐到她身后:“驾!” 黑马像离弦的箭。 风在耳边咆哮,林星燃的背紧贴着顾长风的胸膛,心跳隔着两层布料共振。 突然,黑马一声长嘶,前蹄陷入暗沟。 惯性将两人甩出去。 林星燃落地一瞬,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不是她的,是顾长风的左肩。 他闷哼,右手仍死死攥着缰绳。 “脱臼。”她跪坐雪地,手指按在他肩窝,“别动。” “日本人追上来了。”他咬牙。 “让他们等。” 她一手托住他肘部,一手握住手腕,猛地一送。 咔哒。 顾长风额头渗出冷汗,却笑了:“林医生,你比我的副官利落。” “现在夸我,不如省点力气跑路。” 她撕下自己旗袍下摆,利落扎成三角巾,固定他手臂。 雪更大了,像要把世界掩埋。 两人躲进一处废弃仓库,门板漏风,月光从缝隙漏进来,像银色的针。 林星燃检查药箱,奎宁完好。 顾长风靠墙坐下,掏出烟盒,又想起她不喜欢,便只是捏在指尖。 “为什么救那士兵?他只是个马夫。” “在我眼里,伤患没有军衔。” “可你会死。” “医生死在救人路上,是善终。” 顾长风微微一笑,声音沙哑:“你这样的人,不该卷进战争。” “战争才最需要医生。” 月光下,她的侧脸镀一层冷霜,睫毛却沾着雪,像随时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