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南海龙王不知为何事来访,木吒引着他去偏殿奉茶。
莲台上,菩萨闭目入定,气息沉静如古井。
整个主殿空寂无人,只有金鱼池的咕嘟声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响。
我的心跳得快要撞出胸膛。
就是现在!
我像一道贴着地面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溜到莲台旁。
那净瓶触手冰凉,光滑细腻。
我屏住呼吸,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握住瓶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气息顺着指尖蔓延上来,竟奇异地暂时压下了我心中翻腾的燥火和恨意。
就是它了!
我猛地发力,将它从莲台上抱了下来,入手竟出乎意料地沉重冰凉。
不敢有丝毫耽搁,我抱着这沉重的“希望”,转身就朝紫竹林最外围的山径狂奔。
脚步踏在松软的竹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听在我耳中却如同惊雷。
风在耳边呼啸,吹动我额前散落的几缕红发,也吹散了那净瓶带来的片刻清凉。
体内被压抑许久的燥热与戾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轰然复燃,烧得我双眼赤红。
跑!
离开这该死的紫竹林!
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清净!
跑得越远越好!
只要翻过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彻底离开紫竹林的地界了。
山风送来山下旷野的气息,带着泥土、草木,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儿?
我脚步不停,抱着冰凉的玉瓶,像抱着逃离这无边苦海的唯一浮木,一头冲出了紫竹林边缘那道无形的界限。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草木稀疏的山坳。
然而,预想中自由的气息并未带来畅快。
一股浓烈得呛人肺腑的焦臭,混着皮肉烧灼的恶心气味,如同一条滚烫粘稠的舌头,猛地舔舐过来,狠狠糊住了我的口鼻。
这味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熟悉的是那焚烧的暴戾,陌生的是其中夹杂的、令人作呕的……生灵绝望的气息?
我猛地刹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惊疑不定地望向气味传来的方向——山坳深处,一处背风的土坡下。
火光!
不是我的三昧真火那种纯粹、霸道、焚灭一切的赤金色。
那是凡俗的、浑浊的、带着浓重黑烟的橙红色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一堆枯枝败叶垒成的柴堆。
柴堆中央,似乎蜷缩着一团小小的、蠕动的灰影。
几个粗布短打的凡人汉子围在火堆旁,手里还拿着带火星的木棍。
火光映着他们被烟熏黑的脸,扭曲出一种混合了兴奋、残忍和某种……愚昧的满足。
“烧!使劲烧!这窝畜生!敢偷老子鸡窝里的蛋!”
“娘的,一窝狐狸崽子!大的跑了,剩下这几个小杂种,正好一锅端了!看它们还敢来!”
“对对对!还有这母的,死护着崽子,一起烧了!皮毛都烧烂了,晦气!”
粗鄙的咒骂声顺着风飘过来,钻进我的耳朵。
其中一个汉子,似乎是嫌火不够旺,或者里面的东西挣扎得太厉害,他狞笑着,从旁边又拖起一捆半干的荆棘,狠狠摔进火堆里。
“噼啪”一声爆响,火苗猛地蹿高,黑烟更浓了。
就在这骤然升腾的火焰和浓烟之中,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啸猛地撕裂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