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风场。因此,活动室的两台大风扇被抬上来。两个保安把它们插上电,先调到“中”,然后再调“高”。风从两个方向吹过来,合成一股平稳的风。我试着按豆豆那条“解除条件”做,我先慢,然后停,然后走。我第一次成功做了“停-走-停”。
豆豆拍手,他边拍边数:“一!二!三!”然而就在第三个“停”的时候,一股回旋风从楼道口钻进来,把我的节奏拉乱了。
失败带来一个后果:我的塔身发出一阵低频嗡鸣。嗡鸣往外扩散,它穿过墙,又穿过楼。附近的灯“啪”地亮了两盏。有人在远处喊:“电来了!”然后又有人喊:“热水壶有了!”我心里一紧,因为我知道我正在给周围供电。我想起手机上的积分,想起“风电入网”的提示。
我没有嫌它麻烦,因为我听见一个更急的声音——在远一点的方向,有救护车的鸣叫,可是声音很轻。它停在小区东门,可能电不够。我的嗡鸣像一条宽带往那边过去。随后,救护车的灯亮了,它发出均匀的鸣叫,声音厚实。
老宋竖起拇指,他说:“顶住啊小江。”队长也点头,他说:“现在要把它挪到屋顶。那里风稳,楼里风乱。”灰工把我围着看了两圈,一个拿出小铁锤,在地板上敲了几下。他说:“它没有根,就是靠重量压得住。我们可以用滑轮,把它慢慢送到楼顶。”
我担心过程复杂,然而豆豆握住我的塔身,说:“江哥,放心,我们都在。”他把他的帽子拉紧,又用胶带把铃扎牢,然后他往后退一步,他给我做了一个“OK”。 他们用粗绳系了三个点,又在楼梯一侧装了滑轮。这是一个慢活,不过大家配合得很好。每一步都会有人喊节奏:“一、二、上!”每一阶楼梯都有一块旧防滑条,颜色发白,边缘起毛。绳子在上面磨出“沙沙”的声。
我的塔身每上一级,风就换一个角度,嗡声就变一个调。我本来以为我会害怕,可是我没有怕。
我们终于到了楼顶。屋顶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边上有一圈低白墙。隔壁楼顶有两盆多肉,它们的叶子饱满,颜色很绿。物业队长说:“搭个稳一点的钢架,让它先站住。”
于是几个人拿出螺丝,把三根四方钢管绑成一个简单的架子。我把塔身轻轻靠在上面,叶片刚好越过边墙。风从西边来,所以叶片立刻走得很顺。
“好,现在试一次‘停-走-停’。”豆豆双膝贴地,盯着我的铃,眼睛一眨不眨。他的帽子被风吹斜了也没去扶。他的手机放在地上,屏幕上仍然是那行逆转指南。
我觉得风收了一个角,我就顺着它,把速度慢慢压下,把每一次呼吸都压平。然后,我开始停。我停得很稳,因为我想起一个画面——小时候,我站在山坡上,手里有一支小风车。奶奶拿着一把旧扇子,她说:“风不是吹来的,风是你在心里先走的。”我那时不懂,可是我现在懂了。 我开始转动,让叶片以一个固定的角度进风,不急不慢。我的塔身像一根直尺,完全不会抖动。豆豆在数:“一,二,三,四……”他数到十的时候,我停住了。
就在这一刻,天边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