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们从《前朝刑律辑要》聊到《江湖异闻录》,从李太白的诗聊到塞外的风沙。

沈微婉发现,这个看似洒脱不羁的江湖男子,胸中竟藏着锦绣文章,见识广博远超她的想象。

而他那不同于京城世家子弟的鲜活与自由,更让她心驰神往。

此后,萧诀便时常借着借阅卷宗的名义,避开沈府守卫,悄然来到这方幽静的别院。

有时是在月华如练的夜晚,他在庭院中吹起清越的竹笛,她则在窗下抚琴相和,琴笛合鸣,心意相通;有时是在繁花似锦的午后,他们在石桌边对弈,黑白子落,谈笑风生;更多的时候,是在藏书阁那方静谧的天地里,品读诗词,分享彼此的故事和心事。沈微婉彻底沉溺在这份偷来的、带着禁忌气息的欢愉之中。

她刻意忽略了自己太师嫡女的身份,也刻意不去想那悬在头顶的家族责任。

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与快乐。

明知两人如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个是云端之上的贵女,注定要配帝王将相;一个是漂泊无定的江湖客,刀口舔血——她却像扑火的飞蛾,贪恋着这短暂交集迸发出的璀璨光芒,哪怕最终会被焚烧殆尽。

萧诀的心,同样被这个温婉聪慧、却又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羁的世家女子深深吸引。

她不像他见过的那些江湖儿女般豪放,也不似深闺女子般刻板。

她像一株空谷幽兰,静静地散发着独特的芬芳。

他会在她专注读书时凝视她低垂的侧脸,会在她展露笑颜时心旌摇曳。

他曾在无数个月夜,对着冰冷的墨玉镯问自己:若他并非背负着血海深仇、师门遗命的江湖人,若她不是位高权重的太师之女,他们是否也能像世间最寻常的男女,执手相看,粗茶淡饭,共度晨昏?

然而,冰冷的现实如同荆棘,缠绕着他们的脚步。

他的路,注定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他给不了她金尊玉贵的生活,更给不了她安稳无虞的未来。

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饮鸩止渴。

3:江南梅雨,死别生离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随着江南的梅雨季一同降临。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庭院里的芭蕉叶愈发青翠欲滴,却也承载了太多沉重的离愁。

“微婉,”

萧诀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紧紧握着沈微婉微凉的手,将一枚与她腕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墨玉镯,郑重地放在她掌心。

那玉镯还带着他的体温。

“这对镯子,名唤‘同心’,不仅是家传之物,更关联着我师门一段隐秘。它们本是一对,据说有灵性,能感应彼此。你戴着它,就如同我时刻在你身边护佑。”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江南的事,牵涉甚广,恐有凶险,但我萧诀对天发誓,待事了,梅子黄时,雨歇风住,我必快马加鞭,回来寻你!等我!”

沈微婉紧紧攥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镯,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萧诀,我信你!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