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只手抬起,不疾不徐地,掀开了那顶一直遮蔽着面容的沉重兜帽。
阴影褪去。
一张脸暴露在死寂大殿的光线下。
交错的疤痕如同干涸大地的裂谷,狰狞地盘踞在曾经清丽的轮廓上,扭曲了眉眼,破坏了所有属于“美”的痕迹。然而,这些可怖的伤痕,却奇异地未能摧毁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深渊,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疯狂,只有一种沉淀了万载玄冰的、绝对的漠然。那漠然之下,是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平静。目光扫过之处,空气都为之冻结。当这双眼睛缓缓扫过僵在半空的凌虚子,扫过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苏雪薇时,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赝品?假骨?” 我开口了。声音不再是之前刻意扭曲的沙哑,而是恢复了我原本的声线。清冷,平静,像山涧流过的冰泉,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大殿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平静的声音,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凌虚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刻骨的讥讽。
“凌虚子,”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你抽的骨,炼的药,滋味如何?”
凌虚子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着我脸上的疤痕,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一个模糊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轮廓,正与记忆中那张被他们亲手摧毁的脸庞……缓缓重合!极致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你……你……”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鸡,破碎的音节带着濒死的绝望。
我没有理会他,目光转向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苏雪薇,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苏雪薇,你说得对,那容器是个赝品。”
苏雪薇眼中瞬间燃起一丝扭曲的希望之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微微前倾,俯视着这对曾经主宰我命运的仇雠,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宣判命运的残酷:
“因为——”
“那被你们献祭的‘容器’,那被你们抽骨弃尸的‘药渣’……”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脸颊上最狰狞的一道疤痕,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才是真正的‘天陨魔尊’。”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九霄宗大殿的每一寸空气。连悬浮在空中的那滴汗珠,都似乎被这冻结一切的寒意凝滞了坠落之势。
凌虚子僵在半空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因恐惧而暴突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开来。震惊、茫然、荒谬、最终化为一种无法理解的、足以摧毁理智的极致恐惧。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出“咯咯”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瘫在地上的苏雪薇,脸上的劫后余生瞬间被撕得粉碎。她失神地呢喃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目光在我布满疤痕的脸和凌虚子那死灰般的表情之间疯狂游移,仿佛在寻找一个能推翻这恐怖宣判的微小破绽。“魔尊……转世?她?云昭那个……那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