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磨出毛边的蓝色工装。
“冷静……冷静!”沈星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他强迫自己运转起那个曾经构思过无数种致富方案的小说家大脑。
规则是:清零余额,才能续命。财富载体……存折里的钱是载体,那现金呢?实物呢?这年头,买东西总行吧?
“花掉!必须马上花掉这三块钱!”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不安。三天?不,一秒他都不想等!谁知道这该死的系统会不会抽风提前清零?穷困潦倒和立刻暴毙之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沈星河一把抓起桌上那个搪瓷缸子,胡乱灌了几口里面不知放了多久、带着铁锈味的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点喉咙里的灼烧感。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攥紧了那本仿佛有千钧重的绿色存折,一把拉开那扇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2 散财续命块钱的生死局
门外是一条狭窄、坑洼不平的胡同。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煤球燃烧的硫磺味、公共厕所飘来的氨水味,以及不知谁家中午炖菜散发的咸菜疙瘩味儿。低矮的砖房、灰扑扑的院墙、墙根下晒着太阳打盹的老人、穿着打补丁衣服追逐打闹的孩子……一切都蒙着一层泛黄的旧照片滤镜。
沈星河顾不得感受这扑面而来的八十年代风情,也顾不得邻居们投来的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凭着脑海中模糊的“胜利路储蓄所”的方向感,闷头冲了出去。脚下坑洼的土路硌得他脚底板生疼,劣质塑料凉鞋的带子几乎要磨断。
储蓄所是一排平房里隔出来的一小间。玻璃柜台后面,坐着两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梳着齐耳短发的女营业员,一个在织毛衣,一个在嗑瓜子,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取……取钱!”沈星河冲到柜台前,气息还没喘匀,声音带着急切的颤抖,把存折从那个小小的窗口塞了进去,“全取!三块!都取出来!”
织毛衣的女营业员慢悠悠地放下毛线针,抬眼瞥了他一下,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碍事的旧家具。她拿起存折,慢条斯理地翻开,核对,拿起一个木头章子,蘸了蘸红印泥,“啪”地一声盖在存折上。然后拉开抽屉,慢吞吞地数出三张薄薄的、印着女拖拉机手图案的浅绿色纸币,又从旁边一个铁盒子里捻出几个分币(两分、一分),一并从小窗口推了出来。
“点点。”营业员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又拿起了毛线针。
沈星河一把抓起那三块钱和几个分币,纸币的边缘有些粗糙,带着油墨的味道。他根本没心思点,紧紧攥在手心,那几张薄薄的纸片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又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钱到手了!载体变了!现在,它们变成了现金!
下一步,花掉!立刻!马上!
储蓄所对面,就是一家国营副食品商店。灰扑扑的玻璃柜台后面,摆着些蔫头耷脑的蔬菜、用黄草纸包着的散装饼干、粗盐、酱油醋瓶子,还有……柜台最里面,似乎放着几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