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放下闻香瓶，语气毫无歉意，「调香，需要了解根源。情绪的失控，就像香气的变调，总有原因。找不到源头，我无法调制出你想要的东西。」
我的专业和冷漠，让他无从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她只是压力太大了。公司上市，应酬繁多，她有些不适应。」
真是拙劣的借口。
我没有戳穿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陆总上次说，我的作品让您想起一位故人？」
提到这个，陆沉的眼神明显变得复杂起来。他看向我身后那排山倒海的香料瓶，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是，我的……亡妻。」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她也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调香师。她的梦想，就是创造出能触动人灵魂的香气。」
「听起来，你很爱她。」我平静地陈述。
这句话，让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避开了我的目光。
「她……已经过世三年了。」他答非所问。
我站起身，从香料架上取下几个棕色的瓶子，开始在他的面前，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
我没有用任何精密的仪器，只凭着感觉和记忆，将不同的精油滴入烧杯中。
第一滴，是佛手柑。清新、微苦，像我们初遇时，图书馆里阳光下浮动的尘埃。
第二滴，是白玉兰。清甜、纯净，是我答应他求婚时，他送我的那一大捧花。
第三滴，是雨后青草。湿润、干净，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天空飘着细雨的味道。
……
我每加入一种香料，陆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的记忆，正被这些熟悉的味道，一点点地从坟墓里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最后，我滴入了最关键的一味——岩兰草。
深沉、带着泥土和烟熏的气息。
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我当年正在研发的那款被他们命名为「荣耀之光」并大获成功的香水的主基调。
当岩兰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那一刻，陆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是谁？」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这些味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缓缓抬起头，隔着墨镜与他对视。
「陆总，你在害怕什么？」我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使者，「你在害怕一段记忆，还是……一个亡魂？」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将调好的那杯混合液体推到他面前。
「这是为你夫人准备的安神香水，基调已经完成。三天后，派人来取。」
说完，我按下了桌上的呼叫铃。
阿曼立刻走了进来：「弈先生。」
「送客。」
陆沉失魂落魄地被阿曼「请」了出去。他一步三回头，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会去查，会疯狂地去查「弈」这个身份。
但这没有用。
「弈」的身份天衣无缝，他什么都查不到。而这种查不到的未知，只会让他更加恐惧，更加确信，是林微的「亡魂」回来复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