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智升与身后的家将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骇然凝望——一位宝相庄严的神僧端坐于流转的云端!他身披的仿佛是由朝霞织就的霞光,手执一柄温润无瑕的白玉拂尘。僧人嘴唇无声开合,没有声音传来,但一句句清晰的真言却仿佛直接注入了高智升燥热鼓胀的心田。一股清冽如雪山融水般的凉意,瞬间浇灭了他胸膛中翻腾的杀伐之气和炽烈的贪嗔之念。心湖澄澈空明,天地间似乎有无声的梵唱在寂静中回荡。
高智升滚鞍下马,沉重的甲胄撞在地上发出闷响。他毫不迟疑地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山石上,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他混沌的脑海:“佛光普照之地,岂容弓矢亵渎?”金犀引路,神僧显圣,此非凡俗之土,当为佛门清净道场!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山谷中激起回音:“传令!开山建寺,供奉如来!”
号令如山。四方巧匠被征召而来,云集于那道令人敬畏的黑色巨壁之下。开凿大殿地基的第一锤刚落下,“铛”的一声金属撞击岩石的脆响尚在谷中回荡,碧蓝如洗的晴空骤然变色!墨绒般的阴云从四面八方急速四合,眨眼间便遮蔽了天日。云层深处滚动着沉闷的雷音,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咆哮,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了整片山谷,滔天的怒意在其中蓄势待发。
工匠们面面相觑,心头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有人不安地搓着手,低声嘟囔:“这天,变得也太邪门……”工头强自镇定,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哑着嗓子吼:“看什么看!老天爷的事少管!接着挖!”众人只得埋头,锄头铁锹再次撞击岩石,发出单调而紧张的声响。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湿冷的空气粘在皮肤上。工匠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工地,却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昨日掘出的丈许深壑,竟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泥土填得平平整整,光滑如镜!地面平整得没有一丝挖掘过的痕迹,仿佛昨日那震天的开凿声和飞溅的汗水从未存在过。
工头后背的冷汗瞬间沁透了粗布衣衫,凉飕飕地贴着脊梁骨。他不信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亲自抄起一把铁镐,哑着嗓子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再挖!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指挥着重挖,又特意留下两名以胆大心细著称的工匠:“柱子,铁头,你们俩今晚给我守在这儿,眼睛瞪大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捣鬼!”
入夜。山风凄紧,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啸,卷起地上的枯叶碎石,打在脸上生疼。篝火在风中明灭不定,扭曲跳动的火苗将周围古树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幢幢鬼魅,在黑暗中窥伺。柱子与铁头紧靠在一起,背对着火堆取暖,手里握着的钢钎被攥得指节发白。两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白日里被填平的深坑,耳朵捕捉着风中的每一丝异响。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连风声都诡异地停了片刻。脚下坚实的大地深处,猛然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轰隆”巨响!仿佛有难以想象的庞然巨物在泥石深处狂暴地穿行。那声浪震得人骨髓都在发麻,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那恐怖的节奏颤抖。脚下的土地如同滚开的沸水般诡异地波动起伏起来,土石簌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