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起包,又凑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次带着点风风火火的意味。“等我回来哦!”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裹挟着香风的小旋风,卷出了衣帽间。
门关上了。
衣帽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香水味。窗外阳光正好,明晃晃地照在那些价值不菲的奢侈品上,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刚才她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的动作,快得像是本能。还有那个备注——“凯凯教练”…后面那颗小小的、鲜红的爱心。
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机油和廉价古龙水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她刚才靠近的空气里。这味道很陌生,绝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衣帽间里任何一瓶昂贵的香水。它像一条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钻进我的鼻腔,缠绕上我的心脏。
我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毯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那些昂贵的皮具、闪亮的珠宝,在光线里静默着,无声地嘲笑着什么。明天就是婚礼。宾客名单确认了,酒店布置妥当了,香槟塔也搭好了。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
可为什么,心里那片刚刚消融的冰,又在更深的地方,悄然凝结起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祥的寒意。
第二天,婚礼现场像个巨大而喧嚣的水晶盒子。香槟塔反射着吊顶水晶灯无数细碎的光点,空气里浮动着香水、鲜花和昂贵食物的混合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张面孔都带着程式化的祝福笑容。我是今天的新郎,周明。本该站在红毯尽头,焦灼又幸福地等待着我的新娘。
可此刻,我像个游魂。心不在焉地应对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真假难辨的祝贺。那些声音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一遍又一遍,试图捕捉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薇薇不见了。
从化妆师最后一次为她整理好头纱,神秘兮兮地说要和新娘单独待几分钟,保持“惊喜感”开始,她就像一滴水蒸发了。伴娘们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司仪在耳麦里焦急地低声催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宾客席间开始有细微的骚动,交头接耳的嗡嗡声越来越清晰。
一股冰冷的烦躁顺着脊椎爬上来。我拨开几个试图寒暄的亲戚,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个属于新娘的独立化妆间。厚重的雕花木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出说话声,是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谄媚的黏腻甜度。
“凯凯,你看,是不是特别衬你?这光泽,这火彩,顶级货就是不一样!”
我的手停在冰冷的门把上,指尖瞬间失去了温度。血液似乎凝固了,又猛地冲向头顶,在耳膜里撞出沉闷的轰鸣。我吸了一口气,很轻,很缓,然后,极其缓慢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化妆间里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林薇薇背对着门口,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Vera Wang定制鱼尾婚纱,将她的腰线勾勒得纤细动人。她正微微踮着脚,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做着什么。
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穿着紧绷绷、勾勒出夸张肌肉线条的黑色T恤,头发用发蜡抓得根根挺立,手腕上戴着一块闪闪发亮的、大到有些夸张的运动腕表。正是她的私人健身教练,张凯。此刻,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得意和贪婪的笑容,正伸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