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如其来的梦
空调外机在窗外不知疲倦地嗡鸣着，将夏日清晨那点稀薄的凉意彻底搅碎。元清清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缕汗湿的鬓发黏在滚烫的脸颊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茫然地睁着眼，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壁上那张巨大的芭蕾舞者海报上。海报上，身姿优雅的舞者定格在一个完美的旋转瞬间，脚尖绷直，裙裾飞扬。可元清清脑子里，却像卡顿的老旧录像带，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那个荒唐梦境的最后几帧。
逼仄的化学实验室，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试剂味道。白炽灯管冰冷的光线，照亮了程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黑框眼镜后面，那双总是沉静专注的眼睛，在梦里却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锁着她。他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校服，扣子却不知为何松开了两颗，露出一点线条清晰的锁骨。然后，他俯下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研究实验数据般的专注，吻了下来。背景里，一个烧杯中的溶液，正诡异地从冰冷的幽蓝，一点点晕染成暧昧迷离的粉红色……
“嗡——”
元清清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过分清晰的画面和唇上残留的、虚幻却又无比真实的触感甩出去。脸颊烫得能煎蛋，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尖传来微微的麻意。
疯了。绝对是疯了。
程桁？那个高二（1）班的程桁？那个永远坐在教室角落，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面前堆着能埋掉他半个人的竞赛习题册，周身自带“生人勿近”和“学术废料”双重气场的特招生？那个除了在领奖台上短暂露面、其余时间仿佛隐形人般的超级学霸？
她，元清清，市一中公认的高岭之花，芭蕾舞特长生，追求者能从教学楼排到校门口，怎么会……怎么会梦见和他……在实验室里……
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睡得乱糟糟的长发，赤着脚跳下床，冲进浴室。冰冷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激得她一个哆嗦。水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嫣红的唇瓣一路滚落，滑过纤细的脖颈，没入微微起伏的胸口。镜子里映出一张足以让任何人屏息的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感的漂亮眼睛，此刻却因为那个荒唐的梦境而氤氲着一层水汽，显得茫然又无辜。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离那个程桁远一点。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想起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往往就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戏谑。
当元清清顶着一头半干的、带着水汽的乌黑长发，穿着简单清爽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短裤，踩着白色帆布鞋，像往常一样踩点冲进教学楼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快步走了出来。
那身影颀长挺拔，带着一种沉浸于思考的、心无旁骛的专注感。他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厚得能当凶器使的硬壳英文原版书，步伐很快，目标明确，似乎要去某个地方验证某个重要的公式或定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