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张天站在废墟边缘，雨水顺着发梢砸进衣领，冷得像有人往他脊椎里塞了根铁条。他刚迈出一步，身后破屋的残门猛地一晃，孙叶竟从灰烬中冲了出来，手里那把匕首还在滴血——他的血。
“你妈说别信我？”她冷笑，脚步前滑，刀锋直逼他咽喉，“那你信曹麦麦吗？信关地吗？信你那祖传破表能防诈骗？”
张天没动。他记得上一秒她嘴角那抹诡异的笑，也记得她话里藏刀的节奏——像极了高中时她假装被欺负，引他出手，结果混混是她哥找来的托儿。那次他断了两根肋骨，换来她一句“你真傻”。
这次，他不打算再当傻子。
匕首刺来，快得带风。张天侧头，刀尖擦过颈侧，划开一道细痕，血珠滚落。就在刀刃入肉的刹那，他闭眼，读心术如雷达扫过她的思维——
“录音器……必须藏进去……皮肤裂开也要……李国栋要听……他得听见我恨他……”
张天猛地睁眼。
她不是在攻击他，是在自残。
那道伤口，是她自己划的。微型录音器就藏在皮下，借着他的血做掩护，传输出一段被胁迫的“效忠宣言”。她不是柒号组织的爪牙，她是卧底，还是个玩命的卧底。
“你装得挺像。”张天忽然笑出声，抬手抹了把脖子上的血，甩在她脸上，“连我补课时教你‘反向心理暗示’那套都用上了。”
孙叶瞳孔一缩，刀势微滞。
“可惜你忘了。”张天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张飞喝断长坂桥，靠的不是嗓门，是——他知道敌人怕什么。”
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引擎轰鸣，探照灯刺破雨幕。一辆黑色越野冲破厂区铁门，车顶架着狙击枪，车身上印着“特勤07”。
孙叶脸色骤变，反手将匕首藏回袖中，整个人又缩回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演，继续演。”张天冷笑，“你现在是林黛玉，我是贾宝玉？”
话音未落，吊桥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砰！”
锁链崩断，整座铁桥剧烈晃动，像被抽了筋的蛇。曹麦麦从雨中跃出，手持消音手枪，雨水顺着她发丝滑落，后颈那个“柒”字在探照灯下一闪而没。
她没看张天，径直冲向孙叶，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翻身跃下吊桥——
“等等！”张天冲上前，眼睁睁看着两人坠入桥下汹涌的洪水。江水翻滚，浊浪滔天，瞬间吞没了她们的身影。
“你他妈疯了？！”他怒吼，甩掉外套，纵身跳下。
江水如冰，裹挟着碎石和断木，狠狠撞上他胸口。他屏住呼吸，顺着水流猛蹬，终于在一处漩涡边缘抓到一截漂浮的钢筋。借力一撑，他冲进激流中心，终于看见孙叶——她被曹麦麦死死搂住，半边身子沉在水里，手里却死攥着一张湿透的红纸。
婚书。
关家送来的那张，烫金双喜，边角还压着“百年好合”的印章。可就在那印章边缘，一行小字用暗红墨水写着：
“柒组织永不灭”
张天心头一震。
这不是祝福，是烙印。
他伸手去夺，孙叶却猛地一缩，像护崽的母兽。她嘴唇发紫，眼神却亮得吓人。
“别……碰它……”她咬牙，“这是……证据……”
曹麦麦在旁呛了口污水，一把将婚书拍回她手里：“闭嘴！再演下去，你连骨头都得被冲进太平洋！”
“你们到底在演哪出？”张天抹了把脸，怒视曹麦麦，“跳江就跳江，还非得抱成一团？你们是演《泰坦尼克》还是《长江七号》？”
“少废话！”曹麦麦拽着他胳膊往岸边游，“李国栋的人就在上游，他们要的是婚书，不是人！”
“所以你就炸桥？”张天呛了口江水，“你知不知道这桥是文物？上个月刚评上‘市级保护工业遗产’！”
“那你去跟文物局告状啊！”曹麦麦反手甩他一巴掌，力道大得让他耳朵嗡嗡响，“等你写完申诉书，孙叶早被做成标本挂在柒号实验室了！”
三人终于爬上岸，瘫在泥泞的堤坝上。警车鸣笛由远及近，探照灯扫过江面，搜救艇开始布网。
张天喘着气，盯着孙叶手中那张湿透的婚书，忽然冷笑：“所以你高中时跟我好，也是任务？”
孙叶摇头，嘴唇颤抖：“不是……我喜欢你……是真的……可我爸……他被李国栋拿住了把柄……我只能……”
“行了。”曹麦麦打断她，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枚微型芯片，“录音器数据我取出来了，但加密等级是军用级，得关地才能破。”
张天盯着她：“你后颈那个‘柒’，到底什么意思？”
曹麦麦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后颈，雨水顺着指尖滑落：“七年前，我父亲死在一场‘意外’火灾里。火场找到的唯一东西，就是这个刺青模板——和你手上这张婚书，用的是同一批墨水。”
张天猛地坐起：“所以你也是……”
“我不是柒号。”曹麦麦眼神冷得像刀，“我是来灭柒号的。”
远处警灯闪烁，搜救队开始喊话。张天低头，发现孙叶的手指仍死死抠着婚书边角，指节发白。
“你藏录音器的时候，疼吗？”他忽然问。
孙叶苦笑：“比不上你当年为我打架，肋骨断了还笑出声疼。”
“那不一样。”张天伸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婚书收进自己内袋，“我笑，是因为——张飞断桥，从不喊疼。”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看向江面。
洪水依旧咆哮，像一头不肯安睡的巨兽。
曹麦麦也站起来，甩了甩湿透的长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关地在等数据。”张天拍了拍口袋，“婚书、录音、刺青——三样东西凑齐，咱们该请李国栋吃顿饭了。”
“你不怕他反扑？”
“怕？”张天咧嘴一笑，雨水顺着嘴角流下，“我祖上张飞，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靠的不是莽，是——他知道敌人藏刀的地方。”
他转身就走，脚步坚定。
孙叶忽然喊住他：“张天！”
他回头。
“我妈……不是你妈。”她声音发抖，“可她说‘别信孙叶’……是因为……她知道我会为了救你，变成坏人。”
张天没说话，只是抬手，将婚书在胸口按了按。
然后继续往前走。
雨没停。
江水翻滚，卷走了一截断裂的吊桥锁链，沉入漆黑的水底。
张天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关地的消息跳出来：
“兄弟，我刚破了录音加密——孙叶最后一句是：‘他快信我了，计划可以启动。’”
张天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抬头望向远处的警灯。
下一秒，他猛地停下。
婚书的边角，不知何时，渗出一滴暗红的血——
不是他的，也不是孙叶的。
那血顺着“柒组织永不灭”的字迹，缓缓滑落，像一条蜿蜒的蛇，爬向“百年好合”的印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