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石头，别偷吃供果！"
我刚伸向供桌的手僵在半空，回头看见胖婶正瞪着我，手里的笤帚扬得老高。
"我没偷吃，我在擦灰。"我赶紧把手缩回来，装模作样地用袖子蹭了蹭供桌。
胖婶翻了个白眼："擦灰能擦到嘴边？你当我眼瞎？"
这话说得我脸一红。确实，刚才看见那个红彤彤的苹果，我差点没忍住。
苏州府城隍庙里的香火一年比一年旺，供桌上的果品也越来越丰富。可按照庙里的规矩，这些东西只能等香客走了，城隍爷"享用"过了，我们这些在庙里讨生活的人才能分一点残羹冷炙。
"行了行了，知道你饿。"胖婶从怀里摸出半个窝头，"拿去垫垫肚子，待会儿还得扫前院呢。"
我接过窝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胖婶虽然嘴硬，心却是最软的。自从三年前我被丢在庙门口，就是她一口一口把我喂大的。
"胖婶，为什么城隍爷不显灵，让我找到爹娘呢？"我咬了口窝头，含糊不清地问。
胖婶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小石头，你都问了三年了。有些事啊，不是神仙不灵，是缘分未到。"
我撇撇嘴，不太相信这套说辞。要我说，城隍爷就是偷懒。
天色渐晚，庙里的香客也都散了。我照例开始收拾大殿，把香炉里的香灰整理整理，把供桌上的残存果品收到后厨。
做完这些，已经是戌时末了。胖婶早就回屋休息，整个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正准备回偏殿的小屋睡觉，突然听见大殿里传来说话声。
起初我以为是有香客夜里来烧香，可仔细一听，声音却是从城隍爷的神像方向传来的。
我心里一跳，蹑手蹑脚地靠近大殿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只见神台上金光闪闪，城隍爷和城隍奶奶的神像竟然在动！
"夫君，那个叫石头的孩子，你看见了没？"城隍奶奶的声音温和慈祥，就像真的母亲一样。
"看见了。"城隍爷的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叹息，"这孩子命苦，生来就是孤儿命格。"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我真的是没有爹娘的孤儿。
"他这三年来每日虔诚烧香，把我们当成亲生父母一样孝敬，实在难得。"城隍奶奶说道，"只是......"
"只是他的阳寿已尽。"城隍爷接过话，"按照生死簿上的记录，明年十月初八，便是他的死期。"
什么？
我差点惊叫出声，赶紧捂住嘴巴。
明年十月初八？那不是还有一年吗？我才十五岁，怎么就要死了？
"可怜的孩子。"城隍奶奶叹息道，"若是能行善积德，或许还有转机。但他一个小乞丐，又能做什么善事呢？"
"夫人，天意如此，我们也不能干预太多。"城隍爷说道，"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神像的光芒渐渐暗淡，两位神明的对话也停止了。
我瘫坐在门外的石阶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年。我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月光透过庙里的古槐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影子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支离破碎。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虽然是个孤儿，但至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现在，这个幻想被彻底击碎了。
明年十月初八。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日期，突然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