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悲怆的力量瞬间充盈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挺直了脊背,向前一步,声音不再颤抖,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静和力量,清晰地宣告:
“妈,这是北京化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它用的是一种特种材料做的,” 我的目光扫过她手中那张在阳光下泛着冷硬光泽的“纸”,“它撕不坏,也扯不破。”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直直刺入她因震惊而有些涣散的瞳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像我想上大学的心思,你——毁——不——掉!”
“姐你他妈疯了吧!!” 一直捂着肩膀在旁看戏的林强,听到“彩礼”两个字瞬间炸了。他像头被抢了食的小兽,赤红着眼睛,猛地冲过来,抬脚就狠狠踹向我手里那张他眼中“断了他财路”的通知书!“我的彩礼钱怎么办?!你走了谁给我挣?!”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上一世被牺牲、被压榨的屈辱和这一世积蓄的愤怒瞬间爆发。我反应极快,猛地侧身,用整个身体护住那张承载着我全部未来的“铠甲”,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第一次对着这个被宠坏的弟弟,发出了压抑了十几年的怒吼:“林强!你的彩礼,别想再拿我的人生去换!你休想!!”
这声怒吼,震住了林强,也震动了这个死水般的家。一直在堂屋门槛上蹲着、闷头抽烟、像个隐形人似的父亲林建国,此刻猛地站了起来。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神情,有震惊,有痛苦,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他几步冲过来,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了还想扑上来的林强,声音沙哑地低吼:“强子!住手!那是你姐!”
院子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林强不甘心的粗重喘息,父亲沉重的呼吸,母亲粗粝的抽气声,以及窗外那永不停歇的、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的蝉鸣。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周雅琴看看被我紧紧护在怀里、依然光洁平整如初的通知书,又看看我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强硬和决绝。她脸上的愤怒、震惊、疯狂,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身体晃了晃,突然“噗通”一声瘫坐在滚烫的泥地上。
她没有哭。她开始笑。那笑声干涩、嘶哑,像破旧风箱在拉扯,在死寂的院子里回荡,比哭更难听,充满了绝望和癫狂。
“反了……反了天了!呵呵呵……好啊,好啊!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到头来,养出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她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诅咒着,仿佛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骂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她嗓子嘶哑,精疲力竭。
最后,她指着敞开的大门,眼神空洞,声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滚……你要走是吧?行!滚!滚去你的北京!走了……就别认我这个妈!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讨债鬼!”
四 冰封下的暗流
母亲那句“走了就别认我这个妈”像一道冰冷的封印,将这个本就沉闷的家彻底冻成了冰窖。夏日的炎热被隔绝在外,屋内的空气却凝滞、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