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是要裂开。
窗外，城市的霓虹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泡得模糊不清，黏腻地晕染在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空洞的敲击声，还有我太阳穴里突突直跳的血管搏动。凌晨一点半，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凉透后的酸涩和空调冷气吹不散的疲惫。电脑屏幕上那句“点亮生活新可能”的广告语，像一条僵死的虫子，扭曲地横在那里，嘲笑着我的枯竭。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那痛楚并非尖锐的刺痛，更像某种沉重、持续的低频噪音在颅骨内壁刮擦，嗡嗡作响，搅得胃里一阵翻腾。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清晰、带着强烈怨念的男中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脑子里炸开：
【……把这破方案塞进碎纸机！连老板一起塞进去！搅成渣！老子明天就去卖煎饼！对，卖煎饼，气死这周扒皮……】
我猛地抬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斜对面的总监办公室门缝下还透着一线惨白的光。总监老张！那个平日里连笑容弧度都经过精准计算、永远西装革履、头发纹丝不乱的完美职场人设！刚才那个咬牙切齿、充满血腥幻想的声音……是他？
我惊魂未定，又一道尖细、雀跃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点小得意：
【嘻嘻，明天新香水到货，喷上！约小吴看电影！那个傻大个肯定看不出来我和阿豪上周就……嗯哼~】
是前台小美！那个永远笑得像朵向日葵、声音甜得能齁死人的小姑娘？她和男友不是号称公司模范情侣吗？这……这信息量！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后背的衬衫。我僵在椅子上，指尖冰凉。这不是幻听。这感觉太真实，太……混乱了！无数细碎、嘈杂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像无数条冰冷的蛇，顺着耳道钻进大脑皮层，肆意游走、嘶鸣：
【……PPT第六页那个数据绝对有问题，明天怎么糊弄过去……】
【……好饿……楼下便利店关东煮还有没有萝卜……】
【……房贷……下个月奖金……孩子补习费……老婆的包……】
无数碎片化的思绪、抱怨、算计、琐碎的欲望，汇成一股冰冷污浊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我思维的堤坝。它们拥挤着，尖叫着，毫无逻辑地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眼前一阵阵发黑。
“呃……”我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声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异常刺耳。
不行，得离开这里！再多待一秒，我的脑子就要被这些汹涌而来的“噪音”撑爆了！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工位上弹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踉跄着冲向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撕裂般的恐慌。
冰冷的电梯金属门在眼前缓缓合拢，将办公室那片令人窒息的精神泥沼暂时隔绝在外。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低沉嗡鸣，和我自己粗重、混乱的喘息。世界似乎安静了一瞬。
就在这时，斜前方的身影让我的呼吸骤然一停。
苏晚。
她正安静地站在电梯一角，微微垂着头，侧脸的轮廓在惨白的顶灯下显得有些单薄。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她似乎也刚加完班，身上带着和我一样的疲惫气息，像一朵被夜露打湿、微微蜷缩的白色栀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