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深处,摸出几张黏在一起的大头贴。照片上我俩挤在狭小的机器里,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头发支棱着,我做了个巨傻的V字手。那时候真他妈年轻,不知道人心说变就变。指尖碰到照片背面粘着的、他写的小纸条:“小雨宝儿,笑一个!” 字迹歪歪扭扭,透着股傻气。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啪!照片也扔地上,正面朝下,眼不见为净。
钱包夹层,几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流浪地球》那场,丫后半程睡得跟死猪一样,散场还抱怨脖子疼。我骂他浪费钱,他嬉皮笑脸说抱着我看电影就是值回票价。操!现在想想全是讽刺!票根也扔进“坟场”。
最后,是浴室镜柜角落里,那瓶他落下的、便宜到刺鼻的定型发胶。“冰峰劲爽”,名字就透着一股子廉价感。以前每次他用,我都嫌弃地捏鼻子躲老远。现在,鬼使神差地,我拧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
嗡——!
一股混合着劣质香精和雄性荷尔蒙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猛地冲进鼻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捅开了记忆的锁!画面瞬间闪回——狭窄的浴室,氤氲的水汽,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只围着条浴巾,露出不算宽厚但线条清晰的肩膀和锁骨。他对着镜子,呲着牙,笨拙地往头上喷着这玩意儿,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水珠顺着他后背的沟壑往下滑…我靠在门框上看他,心里咕嘟咕嘟冒着傻乎乎的泡泡…
“哐当!” 发胶瓶子脱手砸在地上,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下来。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控制不住的、无声的淌水,又冷又涩。那杯咖啡带来的虚假平静,被这瓶该死的发胶彻底击碎了。熟悉的、被抛弃的钝痛,混合着记忆里那点残存的甜,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五脏六腑。
客厅地板上,那个尖叫鸡、大头贴、电影票、发胶瓶…像一堆刚从坟墓里扒拉出来的、沾着泥的陪葬品,摊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嘲笑着我。
第二步,按图索骥,自捅刀子——翻看手机相册和朋友圈。这他妈简直是自虐plus版!手指划开屏幕,解锁密码还是他生日。点开相册,第一个文件夹名字就叫“周洲与小猪(我)”。里面全是我们的合影:游乐场里他给我戴米奇发箍,我笑得像个二傻子;爬山累成狗,他背着我走最后一段陡坡;第一次下厨差点烧了厨房,对着两盘黑炭还比耶…每一张,他看我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欢。
疼。真他妈疼。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在刚结痂的伤口上来回锯。但我没停,一张张往下翻,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的场景、他说过的话、空气里的味道。翻到一张在小吃街排队的照片,背景是乌泱泱的人头,我俩手里举着烤鱿鱼,他正低头给我剥一只小龙虾。照片有点糊,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灵活地一扭一挑,虾壳就开了,露出完整的虾肉,蘸了酱汁,直接喂到我嘴里…
筷子!剥虾!
脑子里“叮”一声!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抓不住的电流感,顺着回忆窜到我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地轻轻动了一下,似乎…似乎捕捉到一丝夹住虾尾、微微用力的模糊触感?虽然瞬间就消失了,像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