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照拍摄的影棚里,灯光刺眼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当镜头无声地对准我,恐惧瞬间不受控制的爬上心头,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冷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打湿了精心打理的发鬓。
指尖冰凉,四肢僵硬,我只感觉到脸颊上失血的苍白。
“停,别拍了!” 高弄影的声音果断响起。
只需一眼,他迅速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毫不犹豫地裹住我冰凉的身体。
他挡在我身前,对惊愕的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说:“今天就到这里,辛苦,钱我照付。”
摄影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让我紧绷的弦终于断裂。
恐慌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我溺毙。
“弄影,对不起……”
大学毕业数年,安稳的生活在握,高弄影的爱如影随形, 我以为那黑暗的过去已彻底掩埋。
然而,只要有镜头的咔嚓声轻响,都能让我记起大学那段被剥夺所有尊严,坠入深寒泥潭的霸凌时光。
绝望中我只能死死护住脸颊,带着哭腔和卑微的乞求嘶喊:
“别打我的脸,求求你们,打别的地方……我妈妈看见了会哭的……”
回应我的,只有更加响亮的嘲笑,还有那双抓住我头发的手和一声声清晰的啪啪抽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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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18岁,农家长大的傻女儿,手心里还沾着泥土的糙感,终于攥紧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学的录取书,出了家里第一个大学生,那时候真的是破天荒的喜事。
我从小就不聪明,学习靠的不是机灵劲,是夜灯下一笔一划熬尽了力气换来的分数。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汽车载着我碾过县界的黄土,扎进省城的车水马龙。
我的世界就这样被陡然撕开,省城庞大光鲜,却又陌生得晃眼。
站在巍然耸立的大学门前,胸膛里鼓胀着热切的憧憬,
想象着那些从漂亮的英语老师口中得知即将展开关于知识与青春的故事。
那时我的眼睛一定比星星还亮。
大学校门前周围簇拥着鲜亮自信的面孔,崭新的楼宇闪着光。
一切都亮得让人心生向往,可当我看见脚下发黄的小白鞋,心里却又隐约烫得有些心慌。
推开寝室门,我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口音,生涩地和里头的姑娘们打招呼。
她们三人原本聊得正热络,闻声齐齐转头。
几道目光像探灯,在我身上不停的扫视。
没有回应,只有短暂的打量。
我脸上登时臊热起来,尴尬地僵在原地。
勉强压下心慌,我自顾自挑了个靠窗的床铺正要放下行李。
“喂!”一个高挑的女生,后来我才知道她叫刘畅,突然扬着下巴,指尖毫不客气地指向紧挨着洗手间那侧的下铺。
“你睡那儿去,这儿我要了。” 语气带着不容分说的惯性。
我不想换,那位置又吵又有味儿,可喉咙像被堵住,懦弱和初来乍到的手足无措使我只能从嗓子里挤出个低低的:“……嗯。”
安顿下来后,我只能坐在自己的床边窄小空间里。
小心翼翼的听着她们的谈论的那些牌子,明星,和我听不懂的网络梗。
晚上,第一次班会。
人群里,周雅琴同寝室的女生之一,停下脚步,对着有些茫然的我轻轻说道:“在302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