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眼”地下控制中心内,恒温系统隔绝了外界的酷寒,但气氛却比冰穹表面更加凝滞。首席科学家艾莉森博士,一位以严谨刻薄著称的天体物理学家,此刻正死死盯着中央巨幅全息屏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脸色苍白如纸。屏幕上,代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微弱温度起伏的彩色图谱,本应呈现出宇宙婴儿期均匀的“胎记”,此刻却像被一只狂暴的巨手狠狠揉搓过,又像是某种沉睡亿万年的庞大生命体正在苏醒,剧烈地搏动、扭曲!
“上帝啊…这不可能…”艾莉森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猛地转向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计算物理学家,“哈伦!再确认一次数据清洗流程!排除所有仪器误差、本地干扰源、太阳风扰动、哪怕是微陨石撞击的可能!全部排除!现在!立刻!”
哈伦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舞出残影,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发:“博士…所有自检程序运行完毕,冗余阵列交叉验证完成…误差可能性低于十亿分之一!这不是噪声,不是干扰!”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激动而尖锐,“这波动…它…它有结构!高度有序!看这里!”
他双手猛地一拉,全息屏上的混乱图谱被局部放大、解析。扭曲的色块在强大的算法处理下,褪去了狂暴的外衣,显露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内在秩序——那赫然是双螺旋结构!清晰无比的人类DNA碱基对序列图谱!它并非静态,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宇宙最古老的背景幕布上,以一种缓慢、深沉、如同宇宙本身脉搏的节奏…脉动着。
控制中心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设备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艾莉森博士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那在宇宙背景上无声脉动的基因图谱,仿佛看到了人类诞生之前就已刻写好的宿命。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和被某种宏大意志凝视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把它…转成声音。”艾莉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用频率映射…听听它…在‘说’什么。”
哈伦咽了口唾沫,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敲下指令。几秒钟后,一个声音在寂静的控制中心响起。
咚…咚…咚…
缓慢、稳定、沉重。像远古的巨鼓在宇宙深处被擂响,更像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在黑暗真空中搏动。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直接在每个人的胸腔内共鸣。它单调,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深邃和…一种奇异的悲伤。
咚…咚…咚…
控制中心内,无论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工程师,还是最理性的数据分析员,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都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溢出眼眶,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试图擦拭。他们只是呆呆地站着,或瘫坐在椅子上,被那来自宇宙起源的心跳声淹没,被一种跨越百亿年时光的、深沉的悲怆紧紧攫住。
艾莉森博士靠墙滑坐在地,冰冷的金属墙面也无法驱散她灵魂深处的寒意。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就在刚才,就在那心跳声触及她灵魂最深处的瞬间,一个鲜明得如同亲历的画面在她闭上的眼睑内炸开:她独自一人,站在一片荒芜死寂的黑色平原上,面前矗立着一座接天连地的巨大方尖碑!碑体漆黑如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得吞噬一切光线,唯有碑身中央,深深镌刻着一个由七个完美嵌套圆环组成的图案,圆环的中心,是一道简洁而神秘的双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