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空茫。
这栋位于半山腰、价值连城的别墅，像个巨大而精美的坟墓。空气里漂浮着昂贵的熏香，一丝一缕，都带着顾沉舟身上那种凛冽又霸道的气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我赤脚踩在厚得能陷进脚踝的羊绒地毯上，悄无声息，像一抹幽魂。
手指下意识地覆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已然孕育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彻底摧毁我摇摇欲坠世界的秘密。掌心下，似乎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搏动。恐惧瞬间攫紧心脏，像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勒得我几乎窒息。顾沉舟不喜欢孩子。他曾无数次，在那些沉沦又清醒的间隙，用他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冰冷腔调警告过我：“林晚，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电子锁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咔哒”声，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收回手，指尖冰凉。
沉重的雕花大门被推开，带进一丝室外微凉的空气，也带进了那个主宰我命运的男人。
顾沉舟。
他脱下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躬身等候的管家，动作流畅而矜贵。白衬衫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冷硬凌厉的线条。他径直走向客厅中央，视线扫过落地窗前僵立的我，没有停留，仿佛我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壁炉上方悬挂的巨大油画上。
画中的女孩穿着纯白的连衣裙，站在一片盛开的百合花丛中，笑得明媚灿烂，眼底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干净得不染尘埃。那是苏念。他心尖上那颗沉睡的朱砂痣，他车祸昏迷、躺在高级病房里整整三年的白月光。也是我这张脸的……原版。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壁炉里模拟火焰的光影在他深邃的轮廓上跳跃。他看得那样专注，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温柔和……痛楚。那种痛楚，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无声无息地扎进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每一次他这样看着苏念的画像，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我：林晚，你只是个拙劣的影子。
“沉舟……”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微弱得如同蚊蚋，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像是没听见。修长的手指端起旁边水晶台上的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晃荡。他走到画前，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良久，他才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温柔早已褪尽，只剩下审视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像寒潭，足以将人溺毙。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冰冷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瞬间蹙眉。他强迫我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刮过我的眉眼、鼻梁、嘴唇，带着刻骨的挑剔。
“今天……”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混着酒意，喷在我的唇畔，“眼睛不像。” 指腹重重擦过我的眼角，“这里的弧度，差了一点。” 又移到鼻尖，“这里，不够精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