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看向苏晚,渴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反驳,一丝慌乱。
但没有。
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微微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是默认吗?
原来,我所以为的命中注定,一见钟情,不过是场精心设计的围猎。
原来,我所以为的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不过是她安抚祭品的温柔手段。
原来,我临死前躺在她怀里,感受到的那份安详,不过是屠夫在宰杀前,给予的最后一点怜悯。
六十年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片,在我的魂魄里反复切割。
我想起她为我缝补衣服时,灯下温柔的侧脸。是假的。
我想起她在我生病时,床前担忧的眼神。是假的。
我想起我们儿孙满堂,她靠在我肩上,说“有你真好”时的满足。全都是假的!
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魂体明灭不定,几乎要当场溃散,“好,好一个苏晚,好一个孟婆!你演得真好!我林子安这一生,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子安,不是的……”苏晚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哽咽,“你听我解释……”
“解释?”张判官残忍地打断了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林子安,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以为你八十八岁是寿终正寝吗?错了!你的鸿蒙之魂,本可让你活过百岁。是她,用孟婆独有的‘蚀寿’之术,悄悄加速了你的衰老。因为阎君,已经等不及了!”
轰!
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了。
原来,连我的死,都是她亲手安排的。
我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了。
“带他走。”张判官得意地下令。
鬼差们狞笑着上前,这一次,苏晚没有再阻拦。或许,在她看来,这场戏已经落幕,我这个祭品,也该上路了。
我放弃了所有抵抗,任由他们将冰冷的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
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就在我被拖走,与苏晚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手中的那块鹅卵石,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温度。
一道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是苏晚的声音,急切,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活下去!用这块‘问心石’,去奈何桥下,等我!”
5
我被囚禁在地府最深处的“无间水牢”。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刺骨的忘川水,日夜不停地冲刷着魂魄,据说能洗去最顽固的执念。
张判官每天都会来“探望”我。
他不再逼我喝汤,而是像一个耐心的猎人,享受着折磨猎物的过程。他会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苏晚在阎君面前是如何领赏,是如何意气风发地准备着晋升大典。
“林子安,你知道吗?苏晚已经向阎君提交了剥离你魂魄的方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满是快意,“她说,用你们凡人最爱说的‘爱情’之火来炼化,效果最好。啧啧,亲手将爱人炼成自己的晋升大礼,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故事了。”
我的魂魄,在水牢里被折磨得日渐虚弱,但我的心,却在苏晚那句“活下去”的命令中,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