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术室里,我听见医生对顾衍之说:“林小姐的肾源匹配成功了。”

可他们不知道麻醉对我失效了。

我眼睁睁看着手术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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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里的冷,是另一种活物的呼吸。惨白无影灯悬在头顶,像一只巨大的、没有温度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不锈钢托盘里排列整齐的冰冷器械。寒光在上面跳跃,刺得人眼球发涩。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滞涩。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被牢牢束缚在狭窄的手术台上,动弹不得。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皮革束缚带的紧勒感,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意识,却在一片混沌的泥沼里,拼命地挣扎着,一点一点向上浮起。麻醉药那沉甸甸的黑色幕布,被一股顽强到近乎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缝隙。

光线,声音,冰冷的触感……无数细碎的感官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渣,骤然刺入刚刚苏醒的神经末梢,带来尖锐的刺痛和眩晕。

“……林小姐的肾源匹配结果出来了,非常成功。”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完成任务的轻松,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沈清秋的耳膜。

林薇薇。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那个被顾衍之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白月光,那个需要她“自愿”奉献一颗健康肾脏去拯救的女人。一股冰冷的恨意,混杂着早已麻木的绝望,瞬间冻结了她四肢百骸里最后一丝暖意。

手术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外面走廊惨白的光线短暂地切割了一下室内浓郁的阴影。一个高大的身影侧身走了进来,脚步很轻,带着一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视线被无影灯晃得模糊,沈清秋依旧能清晰地勾勒出那个轮廓——顾衍之。

他站定在手术台边,没有看她,目光投向主刀医生,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尽快开始,薇薇那边等不了太久。”

“顾总放心,一切准备就绪。”医生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顾衍之的视线终于落了下来,落在沈清秋那张被手术帽和口罩遮去大半、仅露出一双紧闭眼睛的脸上。那目光,沈清秋能感觉到,像审视一件即将发挥其价值的物品,冷漠、疏离,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满意。他看她的眼神,从未有过温度。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以后”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却又麻木得流不出一滴泪。为了他,她甘愿捐肾,甘愿承受这份屈辱的“自愿”,换来的,不过是此刻这如同看待待宰羔羊般的一瞥。

她死死闭着眼,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清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昏迷的假象,维持着脆弱不堪的躯壳最后的平静。胸腔里那颗心脏,却在绝望的冰封下,疯狂地擂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无声的哀鸣。束缚带勒紧皮肉的痛楚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被束缚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