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液池边的垂柳抽出了新绿,嫩得像能掐出水来。林蘅芜披着件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的披风,倚在临水的美人靠上,手里捏着枚刚剥好的荔枝,眼尾微微上挑,看向对面石桌上正摆弄棋盘的淑妃。
"姐姐你看,这荔枝核多圆,像不像昨儿陛下赏的那颗东珠?"她声音软得发甜,尾音拖着点不自觉的娇憨,指尖捏着那枚褐红的核,朝淑妃晃了晃。
淑妃刚落一子,闻言抬眼笑了:"你啊,眼里看见什么都能往陛下的赏赐上靠。昨儿陛下不过给了你支白玉簪,你倒好,捧着跟什么宝贝似的,夜里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林蘅芜脸颊微红,轻轻嘟了嘴,把荔枝核丢进手边的描金小碟里,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姐姐又取笑我。那簪子是陛下亲手为我绾的发,意义自然不同。再说了,姐姐前日收到陛下赏的那幅《寒江独钓图》,不也连夜让人裱了挂在寝殿正中么?"
她话说得软,却精准戳中淑妃的心事,惹得淑妃无奈摇头:"就你嘴巧。罢了,说不过你。"
旁边的贤妃正和德妃分食一碟杏仁酥,闻言也凑趣:"依我看,蘅芜这不是嘴巧,是心细。陛下的心意,就数她揣测得最准。前儿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她随口跟陛下说想酿桃花酒,陛下转天就让人送了两瓮上好的酒曲来,还特意嘱咐御膳房给她留着最饱满的桃花。"
林蘅芜眼波流转,看向贤妃时带了点感激,又有点不好意思:"妹妹不过是随口一提,倒是让陛下费了心。其实我想着,等酿好了酒,先给姐姐们各送一坛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你呀。"德妃性子最是爽朗,拿起块杏仁酥塞到她手里,"就你会做人。不过这桃花酒我可记下了,到时候少了我的份,仔细你的皮。"
林蘅芜被她逗得咯咯笑起来,肩头微微颤抖,披风滑落了半截,露出底下水绿色的宫装,领口绣着几簇缠枝莲,衬得她脖颈愈发白皙。她连忙拢了拢披风,眼尾扫过不远处的回廊,忽然站起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陛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明黄色的身影正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内侍宫女。皇帝萧珩身着常服,墨色的龙纹暗绣在锦袍上,随着步履轻轻晃动,他眉眼深邃,唇边噙着抹淡笑,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蘅芜身上。
"朕刚处理完政事,就听见这边笑声不断,原来是你们几个在这儿寻乐子。"萧珩走到林蘅芜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她嘴角沾上的一点酥屑,动作亲昵又自然。
林蘅芜仰头看着他,眼里像落了星光:"陛下可算来了,臣妾正和姐姐们说,要酿桃花酒给陛下尝尝呢。"
"哦?"萧珩挑眉,视线掠过石桌上的棋局和点心,"你们倒是惬意。淑妃,你这棋艺,怕是又被贤妃饶了子吧?"
淑妃起身行礼,笑着回话:"陛下明鉴,臣妾这点微末伎俩,自然不是贤妃对手。倒是蘅芜,刚还说臣妾裱画的事,转眼就跟陛下告奋勇要酿酒呢。"
萧珩低头看林蘅芜,见她正偷偷朝淑妃吐舌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啊,整日里就琢磨这些新鲜玩意儿。不过你要酿,朕就让御膳房给你打下手,可别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