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我都这样退步了,她依旧不愿。
「好一句开枝散叶?好一个本分。」
「你以为我不想儿女双全,承欢膝下吗?」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若不是当年为了救你,替你挡了那一刀,伤了身子,我怎么会……」
又是这句。
这些年,翻来覆去总是这句话。
我不懂,明明是她自愿的事,为什么如今反而携恩图报了起来?
所以我猛地打断她:「够了,姎月,十年了,你烦不烦?」
「又没人逼着你,是你自己选的。」
「总之,事情既已发生,该道的歉我也已经道了。」
「就算你今天说破了天!我就是要纳妾。」
我堂堂三品大员,同僚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风光无限?
而只有她一个糟糠妻,未曾碰过一下其他的女人。
全了她整整十年的体面。
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够吗?
便这样贪心不足吗?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滚下来,她抬手狠狠抹了一下「不行。」
「就是不行。」
她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濒死的固执「你以前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因为这个,我才留在这个鬼地方!就因为这个——」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我看着她。
看着她泪痕斑驳、布满皱纹的脸,看着她不再纤细、变得粗壮笨拙的腰身,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旧、沾着油渍的粗布衣裳。
十年岁月,把这个曾经灵动有趣的穿越女子,彻底磨砺成了眼前这个市井妇人。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厌弃涌上心头,冲垮了最后一丝犹豫。
我终于把压在心底十年、如今清晰无比的话,冰冷地掷向她:
「那是以前。」
「姎月,你已经不年轻了。」
2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里的光彻底碎了,整个人抖得厉害
我心头一刺,知道话太重了。
嘴唇动了动,想找补点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算了。
我和她之间,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死寂在屋里蔓延。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她才低低地、一字一顿地说:
「沈言之,如果你只贪恋我年轻的模样,那你合该在我年老时死去。」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紧接着,她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
夜里,我躺在书房的硬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那几句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她卧房外。
门没关严,昏黄的烛光透出来。
我停住脚步,听见里面传来她和麟儿低低的说话声。
「麟儿,」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若……若你父亲要再娶一位姨娘进门,你怎么想?」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女人,怎么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麟儿稚嫩的声音带着困惑:「再娶?像张伯伯家那样吗?那娘亲……娘亲还是娘亲吗?」
「当然是啊,只不过……」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你父亲房里便会多一位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