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斜照进来，在“云间”咖啡馆的原木桌面上投下最后一片暖黄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厚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打烊前的寂寥。陈瑶倚在柜台后面，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抹布的一角打转，眼神放空，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行人剪影。她心里正盘算着晚上那顿泡面是该加个蛋还是奢侈地再放根火腿肠，一阵突兀的、带着点刻意拔高的男声突然刺破了店里的宁静。
“我说你们这什么服务态度？啊？等了快半小时！一杯破咖啡，金子做的吗？”
陈瑶循声望去，靠窗角落的位置，一个穿着花哨、头发抹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对着刚给他端上咖啡、此刻正手足无措的兼职小妹小美大声呵斥。小美眼圈泛红，身体微微发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小小的托盘，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股无名火“腾”地就窜上了陈瑶的脑门。又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常客”，仗着点了杯最贵的瑰夏，就能把小姑娘当出气筒？她最烦这种仗势欺人、把一点小钱当尚方宝剑的家伙。
“先生，”陈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男人的聒噪，带着一种冰凉的质感，“您的咖啡刚出品，按照标准流程，它需要一点时间静置，风味才能达到最佳。小美是按规矩服务。”她说着，人已经绕过柜台，几步走到那张桌子前，顺手抄起了旁边一张空桌上客人留下的半杯几乎凉透的拿铁——那杯子孤零零地立着，奶沫早已消尽，只剩下一汪浅褐色的液体。
那油头男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似安静的女店员敢直接顶撞他，随即更加恼羞成怒：“规矩？最佳？我是消费者花了钱，就是要喝个痛快！你们……”
他后面的话被一记精准的“泼水声”打断了。
陈瑶手腕一扬，那半杯凉透的液体，划过一道短暂而决绝的弧线，“哗啦”一声，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全泼在了男人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胸口还绣着精致小蜜蜂logo的衬衫上。浅褐色的咖啡渍迅速在昂贵的面料上晕染开来，狼狈不堪。
店里仅剩的几个客人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结束后细微的“嘶嘶”声。
油头男彻底懵了，低头看着自己湿漉漉、滴滴答答往下淌咖啡的前襟，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陈瑶把空杯“哐当”一声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杯底与桌面撞击的声音清脆得吓人。她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敷衍、毫无温度可言的弧度。
“真不好意思啊，”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颗冰珠子砸在地上，“穷学生，打份工不容易，您这件名牌……我可赔不起。”她下巴微微一抬，眼神扫过他胸前那只湿漉漉、垂头丧气的小蜜蜂，“要不您报警？或者找我们老板投诉？随便。”
说完，她看也没再看那石化了的男人一眼，转身，脊背挺得笔直，径直走向后面的员工休息室。脚步利落，马尾辫在脑后划出一个小小的、倔强的弧度。
她走得干脆，自然也就错过了身后不远处，另一张靠窗小桌旁，那个一直安静看着手中财经杂志的男人眼中，倏然闪过的一抹明亮而玩味的笑意。那笑意极快，像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便迅速隐没，快得让人以为是窗外阳光的错觉。男人放下杂志，目光追随着陈瑶消失在门帘后的背影，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咖啡杯温热的杯壁，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