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片宣告着死亡判决的打印体下方,一行熟悉到让我灵魂都在颤抖的手写字迹,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病人的签名。笔锋依旧带着记忆里那份独有的清俊和骨力,只是…只是那墨色的线条,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和虚弱,仿佛写下的每一个笔画,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患者签名:苏辰**
“苏辰”两个字,清晰地、无力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签在“骨癌晚期”的死亡通知书旁。
是他!真的是他!这字迹,烧成灰我都认得!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碎裂。咖啡馆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窗外的雨声也消失了。世界被压缩成眼前这一页纸,纸上那行加粗的死亡宣判,和那个力透纸背却又虚弱不堪的签名。冰冷的塑料封皮硌着掌心,那寒意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冻结了四肢百骸,连指尖都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轰!”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里炸开,将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摧毁。三年!整整三年!那些在绝望中反复咀嚼的恨意、那些在深夜被泪水浸透的委屈、那些被“不值”二字反复凌迟的自尊……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冰冷的诊断彻底颠覆、碾碎、化为齑粉!
他不是不要我了!他不是觉得我不值得!他是…他是…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心脏最深处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痛得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佝偻着身体,像一只被利箭洞穿的虾米,死死攥着那本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病历本,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终于冲破了眼眶的堤坝,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深蓝色的塑料封皮上,洇开深色的、绝望的水痕。
“啪嗒。”
“啪嗒。”
泪水混着病历本上未干的咖啡渍,一片狼藉。
手机!对,手机!那个号码!那个三年来无数次拨打却永远提示关机的号码!那个只在三年前留下绝情短信后便彻底沉寂的号码!
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猛地松开病历本,任由它滑落在沾满咖啡渍的桌面上。手忙脚乱地翻找口袋,冰冷的手机外壳触碰到同样冰冷的手指,带来一阵战栗。屏幕亮起,刺眼的光线灼痛了模糊的泪眼。指尖颤抖得几乎无法准确点击屏幕上的数字,那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此刻却像最复杂的密码。
一次,错误。指尖滑开。
两次,错误。冷汗浸湿了鬓角。
第三次,终于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嘟——”
“嘟——”
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濒临崩溃的心脏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求求你,接电话!苏辰!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病历是假的!告诉我你只是…只是生了一场很快就会好的病…
“嘟——”
“嘟——”
等待音依旧固执地响着,冰冷,机械,带着一种无情的拒绝。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在这单调的重复中,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着,一点点熄灭。
就在绝望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我的瞬间——
“嘟…咔。”
一声轻微的接通音!
通了?!!
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死死攥住手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他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