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证就是我的第二张脸，尤其是在这种“学生专享！暑期特惠！午市海鲜自助五折起！”的横幅疯狂招摇的时候。我，夏橘，穷得叮当响的准大四牲，此刻正用两根手指虔诚地捏着那张薄薄的、带着点食堂油渍味儿的硬纸片，把它往收银台后面那个顶着浓重黑眼圈的男生面前递。玻璃柜台冷冰冰的反光映着我谄媚又带点狡黠的笑脸。
“喏，帅哥，学生证！五折！妥妥的！” 我声音拔高了八度，生怕他困得睁不开的眼睛漏看了这关键信息。
男生——胸牌上潦草地写着“小黑”——慢吞吞地抬起眼皮，视线在我脸上和证件照片之间来回扫射，像是在玩一款极其无聊的“大家来找茬”。他那张脸，清秀是清秀，就是被熬夜熬得有点发青，活像被丢进冰柜里冻了半宿刚捞出来的咸鱼。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哦”字。收银机咔哒一声，吐出一张印着狰狞螃蟹图案的入场券。他撕下来，动作僵硬得像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
“给。” 他把票推过来，指尖冰凉，擦过我温热的手心，激得我差点原地跳起来。
就在我伸手去接的瞬间，他另一只垂在柜台下的手，极其隐蔽地动了一下。一瓶裹着厚厚冰霜的橘子汽水，瓶盖已经被悄悄拧松了一圈，就这么被他塞进了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里。冰冷的触感猛地扎进皮肤，冻得我一个激灵。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看那瓶冒着寒气的“贿赂”，再抬眼看看他。小黑已经飞快地别开了视线，目光虚浮地黏在空荡荡的收银台上，只有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红得快要滴血。这闷葫芦……搞什么名堂？兼职最后一天的福利？还是看我穷得可怜？我捏着那瓶冰得刺骨的汽水，心里嘀咕着“怪人”，脚步却诚实地迈向那片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美食战场——毕竟，五折海鲜自助，错过就是犯罪！
一踏进灯火通明、冷气十足的自助餐厅，我那点对冰汽水的疑惑瞬间被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冲到了九霄云外。巨大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甜腻的奶油味，还有一股……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海腥气。像是一千条死鱼被遗忘在盛夏闷热的船舱里，捂了整整三天三夜后爆发出来的味道。我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目光扫过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餐桌，金灿灿的炸虾小山、堆成金字塔状的焦糖色烤肋排、流淌着诱人光泽的巧克力喷泉……视觉盛宴！我肾上腺素飙升，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被餐厅尽头那面巨大的、原本挂着抽象派油画的墙壁死死抓住了。
油画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文字。不是打印体，也不是优美的艺术字。是那种最原始的、粗粝的、仿佛用烧红的烙铁直接在墙皮上烫出来、又或者是由无数细小蠕动的黑色虫子聚拢而成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恶意。
它们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爬满了整面墙，像一张骤然张开的、不祥的蛛网。
【夏日饕餮自助餐厅 宾客守则 (请务必严格遵守，您的愉悦体验是唯一宗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