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砚——!!!”

林小满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濒死天鹅最后的悲鸣,在混乱嘈杂、警灯闪烁的华远大厦地下通道里,显得格外凄厉而绝望。

她纤瘦的身体承受着沈砚全部倒下的重量,双臂死死地环抱着他冰冷而沉重的身躯,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散在这片罪恶之地。

温热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中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他破烂的衬衫,也染红了她的双手、她的衣襟,甚至……染红了那枚静静躺在染血丝绒盒中、象征着承诺与未来的崭新江诗丹顿手表。

刺目的血红色,是应急灯的光,也是他生命的流逝。

“担架!快!担架!这里需要急救!重伤员!”陈律师焦急的吼声穿透混乱,他指挥着几名反应过来的警察。

两名训练有素的警察迅速上前,小心却有力地架开几乎崩溃的林小满,将昏迷不醒、面如金纸的沈砚平稳地抬上刚刚送来的折叠担架。

医生和护士提着急救箱冲了进来,立刻进行紧急止血和生命体征监测。

“血压持续下降!80/50!”

“心率140!失血性休克!快!建立双静脉通路!加压输血袋准备!”

“伤口太深!疑似伤及主要静脉和肌腱!需要立刻手术!通知医院做好接应准备!”

医生急促而专业的指令,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小满的心上。

她失魂落魄地跟在担架旁,双手沾满了沈砚的血,那温热的粘腻感此刻变得冰冷刺骨。

她看着担架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淤青、肿胀、嘴角凝固的血迹,还有手臂上那道狰狞翻卷、仍在汩汩冒血的伤口……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他会不会死?

他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句“你是我希望的光啊……”还在耳边回荡,却仿佛成了诀别的遗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小满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倒了下去。

“小满!小满!你怎么了?”苏晴摆脱了缠斗,手臂上也有几处擦伤,她冲到林小满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身体,握住她冰冷颤抖、沾满鲜血的手,“冷静点!沈砚需要你!你要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呀!”

林小满机械地睁开眼,眼神空洞,泪水混合着血污在脸上肆意流淌。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苏晴的目光落在她一直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黑色U盘,以及那个染血的丝绒表盒上。

“证据!小满!证据还在吗?”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证据……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真相……沈砚用鲜血换来的机会……

这两个词如同强心针,瞬间刺穿了林小满被悲伤和恐惧冻结的思维!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双手——U盘完好无损!父亲的日记本还紧紧贴在她的胸口!而那个装着新手表的盒子,虽然染了血,但里面的手表依然闪耀着温润坚定的光芒!

“在……都在……”林小满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却透出一股绝境中迸发的力量。她将U盘和染血的表盒紧紧按在胸口,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警笛长鸣,救护车闪烁着刺眼的蓝光,载着生命垂危的沈砚和魂不守舍的林小满,在警车的护卫下,风驰电掣般冲向最近的、也是全市最好的综合性医院——仁济医院。

手术室外的炼狱等待。

仁济医院急救中心灯火通明,早已严阵以待。

沈砚被直接推进了抢救室,随即又迅速转入了最高级别的心脏外科手术室。

厚重的金属门在刺耳的蜂鸣声中缓缓关闭,门上亮起了刺目的“手术中”红灯。

那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小满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僵硬地靠墙站在冰冷空旷的手术室外走廊上。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沈砚鲜血的清洁工制服,双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凝固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她拒绝了护士递来的湿毛巾和干净衣服,仿佛那些凝固的血迹是她与他之间最后、最真实的连接。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萦绕不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地下通道里那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惨烈。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她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父亲日记里绝望的字句,周雅琴怨毒的狞笑和匕首的寒光,沈砚挡在她身前时决绝的背影,还有他倒下前递出那块手表时,眼中那抹温柔的、释然的、带着无尽遗憾的笑意……

“你是我希望的光啊……”

这句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是她害了他吗?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去华远大厦,如果不是她不够强大……

悔恨、自责、担忧、恐惧……种种情绪如同疯狂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

“小满!”

一个带着哭腔、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

林小满猛地转过头。

只见母亲林母在陈律师和苏晴的搀扶下,正步履蹒跚、满脸焦急地朝她奔来!

林母显然是刚刚得知消息,连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外面只匆忙披了件外套,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妈!”林小满如同找到了唯一的依靠,积压的所有情绪瞬间崩溃,她踉跄着扑进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妈……沈砚……沈砚他……”

“孩子!我的孩子!”林母紧紧抱住浑身颤抖、沾满血污的女儿,老泪纵横。她看着女儿手上刺目的暗红,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仪器声响,心都碎了。

“沈律师他……他怎么样了?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陈律师面色凝重,低声向林母简要说明了情况:“阿姨,您别太担心。沈律师为了保护小满和关键证据,受了重伤,正在里面抢救。医生是最好的,我们要相信他们。”

他又转向林小满,声音沉稳有力:“小满,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沈砚拼了命保护下来的东西,必须立刻发挥作用!”

林小满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眼神却一点点凝聚起力量。

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染血的U盘和父亲泛黄的日记本,还有那个装着新手表的丝绒盒子,郑重地交到陈律师手中。

“陈律师……”她的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U盘里是华远集团通过天晟制药洗钱的原始账目电子档,还有……还有他们制售假药的质检报告和采购记录……这是我父亲……林振国的日记本,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发现假药和洗钱证据的过程,以及……他被周正雄、周雅琴威胁、最终遇害的线索!”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染血的表盒上,“这个……是沈砚在……在倒下前……给我的……”

陈律师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沉甸甸、带着血与泪的证据,眼神锐利而庄重。

他郑重地点点头:“放心!有了这些铁证,周正雄父女插翅难逃!我立刻去警局,亲自交给专案组负责人!这些证据,必须立刻固定、鉴定,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他又转向苏晴:“苏晴,你留在这里,保护好她们母女。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我。”

“明白!”

苏晴沉声应道,如同最忠诚的卫士,站到了林小满和林母身边。

陈律师拿着关键证据,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背影,带着终结罪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