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济世堂内,昏黄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人影拉的老长。秦韬被安置在靠窗的柱榻上,乌云将夜空遮住,不见一点光亮。老大夫的小学徒刘安手忙脚乱地打来热水,铜盆中的清水转眼被染成红色。

“师父,这人怕是…”刘安的话音未落,就被老大夫一个眼神制止。

“取烈酒来”老大夫的声音沉稳有力,手指搭上伤者的脉搏。他眉头微蹙,给伤者灌下几口止痛,又用棉布蘸酒擦拭伤口周围。

他取出一根银针,穿上桑白皮线,手法娴熟地缝合伤口,每缝一针都恰到好处,既确保伤口闭合,又为日后愈合留下余地。

最后老大夫金疮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再用洁净的白布层层包裹,整个腹部都被白布缠绕。

老大夫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旁的刘安赶紧用帕子给师父擦拭。

秦韬躺在医馆的竹榻上,失血过多,仍陷在昏迷之中。窗外细雨迷蒙,杏花簌簌飘落,偶尔一两瓣被夜风卷进窗棂,轻轻落在他的白发上。那发丝如雪,铺散开来,映着烛火,竟似覆了一层薄霜,衬的他面容愈发苍白清冷。

他的眉目依旧俊逸,鼻梁高挺,唇色浅淡,只是眉间微蹙,似乎在梦中仍不得安宁。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偶尔轻轻颤动,像是被什么梦魇纠缠。他的呼吸极轻,胸膛微弱的起伏着。

老大夫坐在一旁,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他一边熬药,一边自言自语道:“心脉受损,郁结难消,这伤…怕是比刀剑更难医治。”他摇了摇头,将药汁倒入瓷碗。,褐色的药汤映着跳动的烛火,苦涩的气息在雨夜弥散开来。

小学徒刘安踮着脚靠近,手里捧着一块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秦韬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他年纪尚小,动作却极轻,生怕惊扰了榻上的病人。他盯着秦韬的脸,小声嘀咕:“这位公子生的真好看,怎么头发全白了呢?”

老大夫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小学徒的发顶:“世事无常,悲愤至极青丝成雪…也是有的。”

窗外雨声渐密,杏花被雨水打湿,零落成泥。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忽明忽暗。医馆内一片静谧,唯有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在雨夜蒸腾成云雾,模糊了视线。

夜雨一夜未停歇,而榻上之人,仍未醒。

晨雾未散,秦韬扶着床沿缓缓坐起,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环顾四周——青砖药柜,案几上的医书被风掀起几页,窗外还飘来淡淡的药香。

这里是一间医馆。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山脚下被小男孩偷袭,刺伤腹部,怎会在此?

“醒了?”老大夫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正好,趁热喝。”

秦韬接过药碗,指尖触及碗壁的温热,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老先生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不知…我是如何到这里的?”

老大夫捋须笑道:“你的马送你来的。”

“马?”

“三日前,夜半三更。”老大夫望向窗外,回忆道:“老朽正在柄烛夜读药典,忽听门外马儿嘶鸣声,遂提灯查看,便看到马背上的你!”

秦韬心中不明所以,也没有

多问。恭敬地问道:“敢问老先生尊字如何称呼?”

“老朽名唤秦鹤年,乃是扁鹊之后。”

听闻老大夫是扁鹊后人,秦韬瞳孔骤缩,顾不得腹部疼痛,当即抱拳深躬:“竟是神医扁鹊一脉!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老大夫见秦韬恭敬行礼,只是微微挥摆手 ,语气平和:“老夫不过一介山野郎中,不必行此大礼。扁鹊之术,济世之本,救你亦是缘分。医者救人,天经地义,何须挂怀!”

老大夫望着秦韬的白发,眉头微皱,但未直接询问,而是递上一杯安神茶:“气血逆乱,郁结于心,年轻人你心中有事。”

他语气平和,似闲聊般道:“老夫行医多年,见过不少一夜白头之人,有的是因情,有的是因仇,有的是因悔…你呢?”

见秦韬沉默,老大夫继续道:“《内经》有言:“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你这白发,是五脏皆损之象。”

他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下轻捻:“针可通经脉,药可调气血,但若心结不解,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