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守藏人那点残影爆开又消散,庙里一下子变得死寂沉沉。不是安静,是那种抽干了所有活气的死寂。刚才蚀种围门时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阴冷,还有守藏人最后带来的那股子冻透骨髓的寒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抹掉了,连点渣都没剩下。

空气猛地一松,陆明宇只觉得捆在胸口的东西没了,他本能地大口吸气,吸进去的却全是呛人的灰土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呛得他弯腰猛咳,咳得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

手里那铁盘子,刚才还疯魔乱舞、嗞嗞怪响,这会儿突然沉甸甸地安静下来。盘面上那根乱跳的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青幽幽的光也灭了。盘子又变回了那个灰扑扑、死沉死沉的铁疙瘩,冰凉粗糙的边角硌着他汗湿血糊的手心,一点动静都没了。

庙里静得可怕。连窗外那呜呜的风声,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死寂给掐断了。

“哥!”周浅的声音带着一种快断气的嘶哑,猛地撕破了这片寂静。他根本顾不上别的,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又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扑倒在周深身上。

周深软软地瘫在墙角,刚才喷出的那口暗红发黑的血沫子还挂在嘴角。他左臂上那道伤更是吓人,裹伤口的布条早就被黑气浸透了,湿漉漉地发着亮。那紫黑色的脉络,像活物一样爬满了整条胳膊,甚至蔓延到了脖子根,在他惨白的皮肤下狰狞地鼓胀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撑破皮钻出来。他眼睛紧闭,只有一丝丝气进出,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脸上蒙着一层死灰。

“哥!醒醒!别睡!不能睡!”周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手忙脚乱地去拍周深冰凉的脸,手指哆嗦着又去摸周深的脖子侧边,摸了半天,才勉强探到一丝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周浅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不是急的,是那种掉进冰窟窿的绝望。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陆明宇,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吞了:“引路灰!还有没有?!守藏人…守藏人刚才说‘灰烬余…温’!灰!引路灰啊!”

陆明宇被他吼得浑身一激灵,脑子还有点懵。守藏人最后那句断断续续的话,模模糊糊的。“灰烬余温”?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怀里摸,指尖碰到那个粗糙冰凉的小陶瓶。他赶紧掏出来,拔掉塞子,瓶口朝下使劲抖了抖。

空的。

除了瓶壁上沾着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痕迹,啥也没倒出来。最后那点引路灰,在刚才的绝境里,被他全倒光了。

“没了…”陆明宇的声音干得发涩,捧着空瓶子的手有点抖。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梁骨爬上来。没了灰,周深怎么办?那蚀毒眼瞅着就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了!

周浅看着那空瓶子,眼神里的光一下子全灭了,只剩下死灰。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点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陆明宇,也不看那瓶子,两只手死死抓住周深那只被蚀毒啃得不成样子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背的肉里,掐出了血印子。喉咙里发出一种压着的、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庙里只剩下周浅粗重压抑的喘气声,还有周深那几乎听不见的、断断续续的进气声。

陆明宇捧着冰冷的铁盘子和空陶瓶,一股巨大的寒意和茫然裹住了他。守藏人最后指向神龛方向的手指,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脑子里。里面?神龛后面还有什么?守藏人拼着最后一点残念,难道就为了指个空地方?

他咬着牙,忍着浑身散了架似的疼,拖着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挪向那片被巨大阴影盖住的神龛后面。刚才那吓人的漩涡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被青光烧过似的、更深的黑。墙壁是厚实的土坯墙,坑坑洼洼,全是岁月和虫子啃过的痕迹。

守藏人指的到底是什么?陆明宇的眼睛像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那片粗糙的土墙。除了灰土,就是裂缝,啥也没有。他心头刚冒出来的一点希望火苗,眼瞅着就要被绝望浇灭了。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眼角扫到了神龛底座最底下,紧挨着地面的地方。那里堆着厚厚的灰尘,黑乎乎一片。刚才他掏盘子,就是在这底座下的缝里。守藏人指的…是更深处?还是这底座本身?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上脏,伸出沾满血泥灰土的手,在那片黑灰里使劲摸索。指尖碰到的,只有冰凉的砖石和厚厚的、带着霉味的陈年老灰。他发了狠,五指并拢像铲子,死命往里掏,指甲刮在粗糙的砖石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带起更多灰尘,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指尖猛地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砖石那种硬邦邦的感觉,也不是厚厚的积灰。那感觉…有点软,又带着点韧劲儿,像是啥东西的边角,被埋在了最底下!

陆明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抠着周围的灰土和碎砖块。那东西不大,扁扁的。他抠得更深,指尖用力,猛地往外一拔!

“哗啦!”

又是一阵灰土簌簌落下。

陆明宇摊开手掌。借着破窗棂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一点月光,他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不是啥宝贝,也不是法器。

那是一小块…皮子?

巴掌大,边儿上毛毛糙糙的,像是被人硬撕下来的。皮子本身颜色很深,近乎黑褐色,摸着韧韧的,又有点脆生生的旧,像是放了几百年。皮子一面还算光溜,另一面却粘着一层干巴巴、硬邦邦的东西,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块子,混着泥土和灰尘,结成了厚厚的硬壳。

皮子光溜的那面,好像用很细密的针脚,缝上去了一小块布。布的颜色比皮子浅点,但也脏得看不出本色。布上歪歪扭扭绣着几个字,绣线早就褪色发暗,几乎和布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是啥。

陆明宇的心沉了下去。一块破皮子?带血的破皮子?守藏人最后拼了命指着的,就这玩意儿?这东西能救周深的命?

他捏着那块冰凉脏污的皮子,一股子说不出的失望和荒谬感涌上来。他真想把这破玩意儿扔了,可守藏人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话,还有那根固执指着这里的手指头,像鬼影子一样缠着他。

“灰烬…余温…”他小声念叨着,目光死死盯住皮子上那块缝上去的小布片。布片上的字实在糊得厉害,他凑到眼前,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眯缝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看。

第一个字,像个歪扭的“口”字框,里面一团模糊…第二个字,笔画更乱,像是几根线缠在一起…第三个字…

他使劲眨了眨被汗和血糊住的眼睛,手指头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皮子上摩挲。指尖传来皮子本身的冰凉和韧劲儿,还有那层硬壳血泥的粗糙感。突然,他的手指头在那块缝上去的布片边儿上,摸到了一点…温热?

不是错觉!那布片边儿上,靠近缝线的地方,指尖碰上去,真有一点点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的暖意!像是刚灭了的柴火堆里,还藏着一点没烧尽的火星子的热乎劲儿!

这点温热太弱了,弱到稍不注意就忽略了。可在这冰冷死寂的破庙里,在这块冰凉粗糙的皮子上,这一点点暖,却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下子抓住了陆明宇全部的注意!

灰烬余温!

守藏人说的,是这个?!这皮子上的这点余温?!

他猛地攥紧了那块皮子,像是抓住了真正的救命稻草。他不再管那模糊的字迹,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指尖那点微温上。这温热,好像就是从布片底下透出来的!难道…布片底下有东西?

他顾不上脏和血痂,指甲抠进布片边儿上那细密的针脚缝里,用力一掀!

嗤啦一声轻响,那块缝得死死的布片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小角!布片下面,露出来的不是皮子,而是另一层东西!

那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被紧紧压在布片和皮子之间!粉末细得很,比引路灰看着还细密。就在布片被撕开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淡淡土腥气的味道,猛地从那撮粉末里飘了出来!

引路灰?!或者说,是和引路灰很像的东西!但感觉更沉,更…老?

更奇的是,布片一撕开,这撮灰白粉末露出来,陆明宇手里攥着的那块冰冷皮子,上面板结的、深褐色的血泥硬壳,居然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化开了一小块!就像热铁块放在了薄冰上!

陆明宇的呼吸一下子停了!他猛地扭头看向周深!

周浅还死死抱着周深,脸埋在他肩膀上,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着的呜咽。周深脖子根上那狰狞的紫黑色脉络,还是像盘踞的毒蛇,纹丝不动。

不对…不是直接冲毒去的?是这皮子上的血泥硬壳?

陆明宇脑子里飞快地转。守藏人最后那句“灰烬余温…可融…封镇之血…”断断续续的字在他脑子里拼。封镇之血?是指这皮子上硬邦邦的血泥壳子?引路灰的余温能化开它?化开之后呢?

他顾不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用沾着血泥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从布片撕开的小角里,捻起一小撮那灰白色的粉末。粉末摸着温温的,有种奇异的安抚感。他深吸一口气,憋住,把指尖那一点点粉末,轻轻地、轻轻地,点在了皮子上那块正在化开的血泥硬壳上。

没声儿。

粉末落在深褐色的血泥上,像水珠掉进热油,一下子没了影。但紧接着,被粉末碰到的血泥边儿,化开的速度猛地加快了!原本只是慢吞吞地融,这下子像点着了油,嗤嗤地响,飞快地向四周扩散开去!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和腐烂味儿的腥气散开来。

血泥化掉的地方,露出了皮子本来的深褐色。而在那融化开的地方正中间,清清楚楚地显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但异常扎眼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怪极了,像一枚扭曲的、缺了口的古怪符号,又像一道被硬烙上去的伤疤!只有米粒大小,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发闷、喘不上气的邪乎劲儿!光是看着它,陆明宇就觉得胸口发堵,像被啥东西压住了。

就在这印记露出来的瞬间!

嗡——!

一直死挺在陆明宇另一只手里的铁盘子,毫无预兆地又震了一下!这次的震动很轻、很短,像是睡着被啥东西惊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鸣。盘面中间的针,也只是极其轻微地跳了一下,又不动了。

但陆明宇的心,却跟着这盘子的动静和那印记的出现,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这东西…绝对有大问题!守藏人留下这块带血的皮子,这皮子上被“封镇”的邪门印记,还有这能化开“封镇之血”的“灰烬余温”…它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小浅!”陆明宇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激动和着急嘶哑了,“快!快看这个!”

周浅被他这一嗓子惊得猛抬起头,布满血丝、带着泪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他。当他的目光落到陆明宇手里那块皮子上,落到那正在飞快化开的血泥和露出的邪门印记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是…?!”周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近了些,死死盯着那米粒大小的暗红印记,脸瞬间变得比周深还难看,“蚀…蚀源烙印?!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它…它…”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呼——!

一股阴风毫无预兆地卷进破庙!吹得地上的灰土打着旋儿飞,破窗纸发出尖厉的鬼哭般声响!

庙门外那片刚安静下来的黑暗,猛地又翻腾起来!像烧开了的沥青锅,剧烈地鼓胀、收缩!无数双猩红贪婪的眼珠子,密密麻麻,如同地狱里点起的鬼火,瞬间在黑暗中亮起!

比之前更狂暴、更嗜血的嚎叫声,如同千万头饿疯了的野兽一起咆哮,轰然撞向那早就摇摇欲坠、只剩半扇破门框的庙门!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嗬…嗬…”地上昏迷的周深,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脖子根上那紫黑色的毒纹,像活物一样剧烈地蠕动、鼓胀起来!颜色瞬间变得更深、更暗,像是墨汁要从中渗出来!

“糟了!”周浅的脸色刷地惨白,“这烙印的气息…它在勾着蚀毒发作!也在招外面的鬼东西!快!想办法盖住它!”他一边吼,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捂那块皮子,可手快碰到那邪异烙印时又猛地缩回,好像那东西会咬人。

陆明宇的心沉到了底。引动蚀毒?招蚀种?守藏人留下的,难道真是个催命符?!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他手里那块皮子上的变化,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块被融化了血泥、露出蚀源烙印的地方,在烙印显现、内外邪气被勾到顶峰的刹那,那枚米粒大小的、暗沉污秽的烙印中心,极其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不是邪性的红光,而是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无比纯粹凝练的——炽白光芒!

那光只闪了一下,快得像眼花,却像一道炸雷劈在陆明宇混乱的脑子里!

守藏人!灰烬余温!融开封镇之血!露出的蚀源烙印…那一点炽白…难道…难道这脏印子里面,被守藏人用啥难以想象的法子,封住了玄门的力量?!拿邪印当壳子,藏了真东西?!

这个近乎疯了的念头,像快淹死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明宇眼里爆出豁出去的光!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指尖捻着的、仅存的那一小撮带着余温的灰粉,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按在了那枚冒着邪气的蚀源烙印正中心!

“嗤——!”

一声比之前清楚得多的轻响,像烧红的烙铁按进了水里。

那枚冒着污浊邪气的蚀源烙印,在被灰烬余温按住的中心点,颜色像被泼了漂白水,瞬间褪掉、化开了!露出来的,是一点极其纯粹、凝练、仿佛能扎穿所有乌漆嘛黑的——炽白光芒!

光芒只有针尖大,却裹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堂堂正正、压得住一切邪祟的劲儿!它一冒出来,一股子看不见摸不着、温和却韧得像老牛筋的波动,像水纹一样,以那点炽白为中心,猛地荡开了!

“嗷——!!!”

庙门外,那扑过来的蚀种群里,冲在最前头的几只,被这股子波动一沾,像是被滚油泼了个正着,发出了凄厉到顶点的惨嚎!覆着暗鳞的身子上瞬间腾起一股股腥臭的黑烟!它们惊恐地向后缩去,撞得后面的蚀种一片混乱!

同一时间!

嗡——!

陆明宇另一只手里的铁盘子,发出了从来没听过的、清亮激越的嗡鸣!盘面上所有弯弯绕绕的鬼画符瞬间全亮了!不再是青幽幽的鬼火,而是一种暖烘烘、透亮亮、像刚冒头的日头似的淡金色光!那根死挺着的针,像是找着了亲娘,带着一股子欢天喜地似的、稳稳当当的抖,笔直地、死死地指向了——陆明宇手里那块皮子!指向了皮子上那点刚亮起来的炽白光点儿!

更要命的变化出在周深身上!

就在那点炽白光冒头、淡金波纹荡开的刹那,周深脖子上脸上那些狰狞拱动的紫黑蚀毒纹路,猛地停下了往上爬!甚至开始以肉眼能瞧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往下褪!虽然就褪了头发丝儿那么细的一点点,那钻心蚀骨的阴冷邪毒,头一回被摁住了!周深原本细得快没了的喘气儿,好像也接上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调儿!

“玄…玄门真阳炁?!”周浅的骂声卡在了嗓子眼儿,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皮子上那点针尖大的炽白光,又猛地扫向周深脖子上开始褪色的毒纹,那双血糊糊的眼睛里爆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震惊!“守藏人…他把…把一缕真阳的根子…封在这蚀源印里头了?!拿邪祟当罐子藏宝贝?!”

成了!陆明宇心头猛地一震!这蚀源印压根儿不是啥催命符,它是牢房!是伪装!守藏人硬生生把一缕玄门至纯至阳的本命真炁,塞进了这最污秽的蚀种老窝印子里头!拿这脏印子当壳子,瞒天过海!只有用引路灰的“余温”,才能撬开这脏壳子的一角,让里头封着的“真阳”露个头!

这缕真阳炁,就是对付蚀毒、顶住门外邪祟的救命稻草!

可这狂喜,就跟个肥皂泡似的,刚冒头就“啪”地碎了。

“咔哒咔哒!”门外那只被真阳炁燎了嘴的蚀种虽然缩了回去,可皮子上那点炽白光只亮了一眨眼的工夫!裹着它的污秽暗红印子像是活了过来,疯了似的拱动、挤压,想把那点炽白重新吞下去、染黑了!那光眼瞅着就暗了下去,眼看就要被污秽重新盖严实!

更要命的是,庙门外,那缕真阳炁的味儿虽然暂时吓退了门口那几只,可对门外那数不清的蚀种来说,这至纯至阳的玩意儿,比蚀源印本身更勾魂儿——吃了它!弄脏它!毁了它!

“吼——!!!”

“嘶嘎——!!!”

更疯、更嗜血、更不像人声儿的嚎叫汇成了要掀房顶的浪头,轰然砸了下来!整座破庙都在声浪里打摆子!那扇早就稀巴烂的庙门,在无数蚀种彻底不要命的疯撞下,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

轰隆!!!

一声能把人耳朵震聋的巨响!朽烂的庙门连带半拉门框,被彻底撞成了漫天飞舞的烂木头渣子!碎块、木屑跟下雹子似的往里猛砸!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裹着数不清的红眼珠子、狰狞的爪子、扭曲的大嘴,像决了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那点屏障,朝着庙里仅剩的三个活人,朝着那点眼看就要熄灭的炽白光点儿,狂暴地淹了过来!

催命的浪头,拍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