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及笄那日,父皇亲手将我绑上祭坛。

他说要用我的命换王朝百年气运。

锁链刺穿腕骨时,我忽然记起自己是神界帝姬。

而龙椅上那位,正是三百年前盗取我神骨叛逃的卑劣神侍。

“父皇。”我舔着腕间金血轻笑,“您这身人皮披了三百年,不闷吗?”

七日内,我要他江山易主,神格尽碎。

——直到那白衣神将提剑踏碎凌霄而来。

他剑尖滴着玄溟的血,却跪在我染血的裙裏前:

“殿下,臣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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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如墨,沉沉压向皇城之巅。狂风卷起祭坛四周明黄符纸,发出猎猎鬼啸,又裹挟着纸钱灰烬,在冰冷青石板上打着旋。祭坛高耸,以整块黑曜石凿成,上面密密麻麻刻满扭曲的猩红符文,此刻正贪婪地汲取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微光。

我被缚在祭坛中央的青铜刑柱上。粗如儿臂的玄铁锁链缠绕全身,冰冷刺骨,勒进皮肉,更死死扣住我的双腕与脚踝。每一次挣扎,锁链上狰狞的倒刺便更深地嵌入骨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正沿着冰冷的链条蜿蜒滑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粘稠的暗红。

风灌进我单薄的素白祭服,像无数冰冷的刀子刮过肌肤。及笄的珠钗早已不知散落何处,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飞舞,黏在汗湿冰冷的额头和脸颊。

祭坛下方,是黑压压的人群。文武百官、宗室勋贵,像一片沉默的、凝固的黑色礁石。他们的脸孔在昏沉天光下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双眼睛,空洞、麻木,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狂热,死死钉在高台上那个身影上——我的父皇,大胤王朝的至尊,玄溟。

他身着玄黑绣金的帝王衮服,巍然立于祭坛最高处,背对着我,面向苍茫晦暗的天穹。身影被身后惨淡的天光勾勒得异常高大,却也异常孤绝,仿佛一座隔绝了所有人间温情的冰冷丰碑。

司礼监那尖利得如同鬼爪刮过琉璃的声音,刺破风声,宣读着冗长而恶毒的祭文:

“……帝女云昭,天命所归,承昊天之厚泽,秉坤德之纯懿……今以己身血肉,献祭于天,祈佑我大胤,国祚绵延,山河永固,万民……”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烧灼着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温热的血从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面,却丝毫感觉不到疼。心口深处,只余一片被彻底冻结的死寂荒原。

“……礼成!献祭!”

玄溟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张曾经无数次对我展露慈爱笑容的脸,此刻如同戴着一张精雕细琢的玉石面具,每一个线条都透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冷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只有冰封的决绝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期待。

他抬起了手,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翻涌如乌云。指尖,一点幽冷的黑芒凝聚,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死寂气息,精准地指向我心脏的位置。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稠,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